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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erlockchu 于 2019-4-18 12:21 编辑
康德的问题比较复杂……我也不算懂。这里只能简化,难免讹误之处。(1)首先,康德的“经验概念”是个烫手山芋。他并不认为所有经验都有知性范畴的结构(当然你的例子是关于他的直观形式),他区分两类判断,一者是具有范畴结构的经验判断,一种是主观联结的只有逻辑联系的知觉判断。问题是,他谈的“经验”是什么?是经验还是知觉?这个问题在第一批判刚出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舒尔茨和迈蒙都针对此点对康德全部的理论哲学进行了批判,这些批判(一定程度上)催生了德意志观念论传统和新康德主义。
(顺带,额外的问题是,康德区分经验和知觉的方式同他的先验演绎龃龉。Guyer明确指出过这个问题……然后,Guyer一直强调康德经验概念的模糊性。Allison则认为,这个区别被替换为意识的主观统一性与客观统一性的对立。由于经验的模糊特征和(根据某解释)主观性,一些哲学家质疑先验论证的有效性——换言之,质疑我们能否从不确定的经验出发抵达普遍和必然的先验条件——舒尔茨在1790年左右就批评过此点了,当代分析哲学家中Barry Stroud就批评了斯特劳森-康德的先验主义的进路)
在新康德主义的传统中,马堡学派的开创者Hermann Cohen在他奠基性的著作中指出,康德的“经验事实”就是“经验科学的事实”,所谓经验无非科学经验。他就此重新诠释康德的分析论,贬抑其中“综合”的部分,强调康德的先验方法论。其要义是,从目前最前沿的科学理论出发,找出让自然科学法则得以可能的条件。这个条件是纯粹知识论性质的,或逻辑性质的,而非心理性质的。毋宁说,倘若心理科学是合法的一阶学科,它就预设那些逻辑性质的法则。当代从科学哲学角度思考康德的,也大抵认为康德殚精竭虑的问题是为牛顿物理学提供一个坚实的、非经验的基础。也就是说,对康德来说,经验判断就是牛顿物理物理学以及那个时期的几何学。
假定此解读为真,“欧式的空间仍然是让我们的空间经验成为可理解的条件”——这里的经验便是只有主观意义的知觉,而非康德的客观经验。相反,“欧式几何的经验被纳入到更一般的拓扑结构之中,它是绝对重要的,但是并非是最基础的、非经验的那个”—— 那个更一般的结构才应该是康德意义上的经验结构,即科学经验的结构。
然而,Cohen并不认为我们从目前最前沿科学中分析出的先验条件是永恒为真的。他认为这个只是一个理解世界的猜想或假设罢了。理性必须在一定假设基础上才能运行,这些最基础假设是目前最前沿科学的可能性条件。但假设可以更动,因为人的理性能力追求更简化、解释力更强的理论。由此Cohen改写了康德的物自身概念。它并不是经验对象在本体世界的基础或(如Allison所言)认识对象自身性的维度。物自身是理想的自然法则,人类理性对自然世界探究的收束。他在早期赋予物自身引导性地位(regulative)——换言之,认识理性的自然法则引导科学活动。他后期则直接肯定了世界自身存在这样的理性结构,这意味,这类理性结果或理想的自然法则是建构性的,而非仅仅是引导性的。Cohen后期的思想其实同费希特和黑格尔有相似之处。
回到一开始的题旨:康德的经验概念很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致。有趣的是,德意志的后康德观念、不同新康德主义的一个分歧便在于如何界定康德的经验事实概念:它是自我意识的本源行动(费希特)?心理事实(Fries, Helmholtz)?或者是科学事实(Cohen)?
(2)其次,同第一点相关。我认为你之所以提出此点是误解了康德的先验条件的含义。你谈的是我们感知的方式,这个严格说是心理的要素。康德的先验条件更多关涉知识论要素,或纯粹逻辑要素。他关注的是我们知识判断的客观性条件(根据此条件我们可以区分客观的经验与主观的意识联结)、或是知识判断的逻辑结构(比如,因果性,实体性,这里的逻辑是康德的先验逻辑)。换言之,我认为你混淆了认知的心理结构和规范性/有效性(validity):前者关涉经验事实,后者关涉客观经验同主观连带的证成条件/逻辑结构,前者是事实的领域,后者是有效性(validity)的领域。心理主义、经验主义把有效性还原为事实,而德意志观念论(根据一类解释)则把事实和有效性合并在一起。
这类误解可以理解。康德的先验概念中确实存在不少心理主义要素,导致1790年之后不少新康德派认为康德是在做认知心理学,最著名的要数Fries,到了19世纪心理主义的新康德派代表则是Helmholtz。强调康德先验哲学的知识论/逻辑维度则是后来的Cohen(另一说Fischer是发端者),他的思想部分来自于晚期观念论者Rudolf Lotze。
由于康德本身的先验论述的含混,你也许可以读出三种不同的含义的先验理论:
(i)心理学理论
(ii)形而上学理论
(iii)知识论/判断逻辑条件理论
三种解读都有文本支持。那个时期的哲学对三者的区分也不甚敏感。斯宾诺莎谈论思想的内容,有一些属于心理的,一些则是(弗雷格意义上)逻辑的。我感觉这三者的区分是在19世纪心理主义**之时才变得逐渐明晰,而Lotze和Cohen则是关键性人物。说起来,当代也有英语世界的学者把康德往认知科学上靠…主流是支持(iii),我个人比较接受(ii)和(iii)的混合。
(3)历史主义本身是一套历史方法论,强调不同时代殊异之处,而极端的版本便是不可通约性。这个理论是作为启蒙史观的对立面而提出的——后者主张人类在所有时间地点都大抵相同。它的基本道理似乎简单,但是这个新观念的产生却经历了数代人,直到在德国人那里获得最明确的表达。
我自己也不同意激进历史主义,但这个理论是有一定说服力的。这种说服力是建立在历史研究之上的。当然,我自己是认为理性存在者具有共同的心智结构的。
最后,我还是比较确定这个学说来自德意志的,梅尼克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是德意志思想的成就,它反叛普遍性的自然法,为了不可还原特殊性留下空间。Forster曾说,历史主义伟大的代表赫尔德既发展了历史主义,同时又是现代语言学、人类学的真正奠基人。倘若他们是对的,则宗教研究的历史主义便于历史学领域的历史主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方面你有兴趣可以查阅下资料。然后,德国人也是实证历史学或是一手史料的研究的主要推手,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兰克——尽管兰克本人根本不是历史实证主义者。阿克顿爵士曾说,在建立历史科学性这点上,没有人比兰克做的更多。所以,无论是强调史料的研究、还是历史哲学意义上的历史主义都和德国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也许我是错的,毕竟我没特别考证过。
P.S. 我一般还是习惯把transcendental翻译成“先验”,“transcendent”翻译成超验,“a priori”翻译成先天。刘创馥先生是主张把“transcendental”翻译成超验,“transcendent”翻译超越,“a prori”译成先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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