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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寒蝉鸣泣之时·业的热播，让大家再一次热烈讨论起了龙骑士07和他的作品，尤其是寒蝉与海猫。那么作为与海猫很有缘分的人，也想聊一聊，凑个热闹。也许我应该用一个知乎体的标题《我个人如何看待海猫鸣泣之时》。以下基本都是我的主观见解，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
首先我想谈的一个事情是有关为什么海猫在后期引起公愤 。龙骑士07后期的思路转向了内在，在他脑内设想的所谓的”完美的状况“，和实际上读者的感受发生了很大的偏差，并且他自己也不去理解读者，而是恼于读者的反馈，而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到了EP7和8，上升到了顶峰。
所以，他当然是有错误的。不过我在这边试图说的是，其实他是怎么想的，不是要大家原谅他，但是也不要过于误会他。
海猫的创作过程中，友人BT的病故，对龙骑士07的打击是很大的，有关这个事情我也在泥潭的白鹅纪发表过文章。但是其实这并不是简单地可以说成，他朋友死了，他失心疯了。下面我会慢慢分析。
先回答大家一些问题。老读者可能还记得，在EP4结束以后，海猫进入散篇，大家期待的是类似寒蝉·解的《目明篇》那种的完全解剖真相，但是结果却来了一个二胶布。从这里开始大家的心理偏差就有了。大家其实要的是明确的真相。那么实际上的真相，在官方漫画里讲得更加清楚。六轩岛的悲剧流程是：小安买通佣人，演戏给战人，玩侦探剧，结果大人组先找到黄金，情况失控，从侦探剧一转吃鸡。在这个过程中，雾江乃至留弗夫做的事情可能会很不光彩，甚至战人也有可能被迫脏过手。而最终的结果就是，绘羽终结了雾江的大杀特杀，吃了鸡。最后就是小安的炸弹清了场。出于家人的感情和杀死雾江的内疚，绘羽收养了缘寿，但是没告诉她真相。而缘寿是靠着对绘羽的仇恨，克服了失去父母和哥哥的痛苦，勉强活下来，却又因为看了绘羽的日记，得知了真相，而选择自杀。游戏的两个结局，一个是缘寿要寻找真凶，则永远找下去，这也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新的心灵支柱。另一个结局里，则选择了欺骗自己，相信魔法，最后反而终于与战人重逢，最终死于癌症。
以上就是海猫的真相。那么为什么07就是不愿说明白呢？他在游戏里给了原因，他提到了东方号快车杀人案。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侦探知道了真相，却选择了隐瞒。龙骑士07设想的也是如此。他说，推理就像谈恋爱，意思是最好的境界是心照不宣。就是因为右代宫家并没有一个”完美受害者“，那么最”恋爱“的方式，就是，大家都推理出了真相，却不说出来，留给右代宫家以温柔。然而实际上，龙骑士07期待的状况，没有出现。于是他认为”这届读者不行“，而没有反思创作者引导上的问题。
最近观坛友青龙分析寒蝉·业的细节，就让我感受到了”读者和作者用推理谈恋爱“的感觉。
那么，龙骑士07为什么没能引导好呢？有他的态度问题，例如自我膨胀，例如最激怒大家的屠杀黑山羊，等等。我想补充一点是，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那就是海猫的伪书系统，破坏了读者的代入感！
在艺术作品的套娃里，一般来说，读者会接受奇数层，而排斥偶数层。什么意思呢？
我们的真实世界，是0层。然后艺术作品的世界是1层。这个世界可以是很像真实的世界，也可以是完全架空的世界，又或者是亦正亦假的世界。
什么意思呢？比如我写一个名侦探柯南的小说，那是发生在当代日本的故事，背景是真实的。也可以写一个星球大战的故事，背景是虚构的。也可以写一个黑客帝国的故事，背景看起来是当代美国，实际上是虚构的。
海猫就是第三种，看起来是80年代日本，但是又有大量怪力乱神的东西，魔女，碎片之海。这些都属于同一层，也就是第一层。
第二层，就是故事里的故事，这一层会被认为是假的。虽然明明第一层也是假的，但是，读者代入的就是第一层，会把第一层当作真实，那么第二层就是虚假。为什么手冢治虫说，梦结局是大忌？梦结局等于告诉你，这个故事不是第一层，是第二层。
海猫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在寒蝉中，古手梨花随着碎片漂移而”转世“，而”魂穿“。虽然都是不同的碎片，但是这些碎片都被读者们认为是真实的世界，也就是第一层。
海猫则不然，海猫的八个故事都是”伪书“，也就是，故事的主体实际上发生在了第二层。只有结尾，还有少数1998年的剧情是第一层。这就让读者产生了”假的，全是假的“的挫折感和被骗感。那么，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呢？
那当然是，再加一层。这样，原来的第二层变车了第三层，第一层变成了第二层。之前说了，读者会认为奇数是真实，偶数是虚假。正如黑客帝国那样，电影里的”锡安“也只不过是matrix里的一部分，有一个没拍出来的真实世界在外面。其实海猫也是如此，但是龙骑士07引导得太弱了。啊呜啊呜可以在”现实世界“使用红字，因为这依然是EP8的内容，这个日本，依然是伪书。所以实际上是，有一个未描述但是实际上存在的真实世界，它的伪书是缘寿这个世界，它的伪书的伪书是那些漂流瓶和后来啊呜啊呜的那些小说。这个结构的改动，就使得魔女杀人不会像梦结局一样变得无意义。所以最后的结构是这样：
我们读者的世界（0）→海猫里的真实世界（1）→老年缘寿、战人、菲泽莉奴的当代日本（2）→包含魔女的伪书和小说形成的一个个碎片世界（3）。
接下来我想谈的一个话题是，海猫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们什么？寒蝉讲了要相信朋友，讴歌了友谊和勇气与不屈的意志。
那么海猫呢？海猫讲了爱情，还有种种人物自己的爱恨生死，那么还有什么呢？结合BT去世，海猫讲了临终关怀与死亡。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话题，它甚至关乎于人类本身的文化本身。
稍微扯远一点讲讲，人类的”文化“是怎么产生的。下面这段内容来自我的一位网友的学术研究和对其他学者的学术总结。
我们人类由于聪明发达的大脑，而有了思考未来的能力。我们的祖先会为了储存水而埋鸵鸟蛋，会储备食物过冬，会为了秋天的收获而在春天去播种。但是，这之后呢？最终人类的思索产生了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而对于第三个问题，其实是有明确的答案的，那就是，我们会死。没有人可以逃避生命的终结，但是这就与”我要活下去“相矛盾。而生存是所有的生物的基础本能。这就像在春运的火车上问，大家都买到票了吗？缺乏生存本能的生物，早就灭绝了。
那么，这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如果人知道了自己终有一天会死，那一切的为了未来的准备都失去了意义。这就是，”习得性无助“。不止是人，狗等大脑比较聪明的动物都有这种现象。一般的动物，对于死亡也是会有回避，但是这是短期的。鹿看到了老虎，会因为害怕死亡而逃跑。但是跑远以后，它就会安心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人类则不同，这种对死亡的担忧会始终萦绕在人类的脑中。各位可以试图回忆一下，童年第一次认识到”我有一天也会死“是什么时候？我的话是在外公的追悼会上。这让我产生了恐惧。如果有人看过《企鹅公路》应该也记得，男主角做梦梦见死人。这个时候妹妹跑来哭，说，总有一天妈妈会死吗？这就是对死亡的长期恐惧。
那么，如果人类因为这种长期死亡恐惧而陷入习得性无助，那人类可能早就灭亡了。但是人类并没有，人类发明了对抗死亡恐惧的武器，那就是”文化“。文化本质上就是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人类其实是不会死的，或者”我“是不会死的。人会害怕动物性，为什么动物的一些行为会被认为不是人？越像动物就越会被人类文明鄙视，认为是野蛮的。因为动物是会死的，被人类杀死，或者被别的动物杀死，或者自己死亡。而食物链顶端的人类，通过文明催眠自己”我不像狗那样吃大便，所以我也不会像狗一样死去“。人类还发明了礼仪，包括葬礼。为什么要有陪葬品，明明尸体白骨是无法享用器物的。因为要装作”他还活着“的样子。这样轮到自己死的时候，别人也会装作”自己还活着。“扫墓去看亲人又是为什么，明明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却装作他活着的样子，去看他，对着墓碑说话。人类还编了各种英雄史诗、戏剧、神话故事、乃至宗教，去”解决死亡“。英雄战胜了自然/敌人，活了下来。而”我“和英雄都是人类，所以我也可以”活着“。实际上现代人看”科学家的故事“，也是一种变相的”英雄史诗“，因为科学家这个职业，就是”对抗世界“的职业。为什么人类在涉及到意识形态斗争的时候，会最争得你死我活？因为如果你是对的，那岂不是说我是错的，那我的”文化“就无法”解决死亡“，也就会让我陷入习得性无助。通过杀死”异教徒“，来证明，你会死，说明你的神是错了；我活着，说明我的神是对的。而动物不会如此，只有争夺食物配偶的时候，才会攻击对方，也不求一定要杀死对方。而对于我们个人来说，我们也有自己的”文化“。有的人觉得是工作，有的人觉得是赚钱，有的人觉得是爱好，有的人觉得自己的子女是自己的延续（生物学角度来说的确如此）。也就是人生的目标，期望，这些大家都会去寻找，从而让自己战胜长期死亡恐惧，获得”永生“。
说了这么多，让我们现在回到龙骑士07的鸣泣系列。为什么鹰野三四杀死古手梨花，必须是肠流，才能”让自己成为神“。套用我上面的这个理论，大家就很容易理解了吧。那么，海猫亦是如此。从”真实“角度来说，右代宫家族全员死亡是既定事实。但是，作为人类，必须从文化上给死亡以意义，从而战胜它。所以在无法改变物理现实的前提下，缘寿可以选择用伪书这种”文化“来自我欺骗，战胜习得性无助，从而活下来。本来她的”文化“是对绘羽的复仇之心，但是随着绘羽的死亡和日记的公布，她失去了这个”文化“。因此她被习得性无助压倒，灵魂上的死亡导致了她肉体的死亡，也就是跳楼摔成肉酱。而她如果找到新的”文化“就可以活下去。这个文化可以是”我要找到真凶“，也可以是”都是魔女杀的，我的家人都去了黄金乡“。如果读者不接受这一套，那么显然谎言不攻自破。但是海猫的特殊性在于。一切都已有定局。
我们在现实中，为什么要给杀人犯判刑，徒刑乃至死刑。这样做并不能让死者复活，但是可以阻止以后再有人冒出杀人念头的时候，会因为犯罪成本太高而终止杀戮。所以刑罚是有意义的。而在海猫中，这些亲戚朋友们，有凶手有被害人，无论给谁定罪，无法起到警示后人的效果。而且对于缘寿来说，她也根本无所谓警示谁，她所希望的是家人的复活，所以她是返魂的魔女。海猫的魔女们，绝对，象征了死亡这个大家都无法逃避的结果，为了对抗死亡而产生了”文化“。而奇迹，代表了人类进步的动力。正是因为人类欺骗自己，把不确定的事情当作确定，才有了成功的可能性（简单的说就是冒险的意义）。返魂，追求永生，就是对抗死亡。所以最终她开始写小说，创造自己的伪书，因为这是她让家人”复活“的方法。既然客观上，死亡是绝对的，那么精神层面，出于对习得性无助的逃避，欺骗自己家人永生了，也就实现了自己的永生。所以ep8的最后，缘寿将绝对，奇迹，魂反(返魂）三个头衔都拿到了。
以上就是（我自认为的）龙骑士07的创作思路，为什么说海猫要献给BT，因为海猫是BT参与的作品，只要海猫被大家阅读，哪怕一百年，两百年，乃至千年以后，只要有人去阅读，右代宫一家就可以复活，龙骑士07和BT也可以复活。所以海猫是，龙骑士07用来让BT复活的魔法。正如我们现在看科比球赛的录像，看迈克尔杰克逊的MV，读前人写的小说。我们当然知道刘关张物理上早就死了一千多年了，但是读三国演义的时候，我们在”文化“上感受到他们都鲜活地活着（正如片尾曲唱的，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难道不是这样吗？那么，从这点来说，又怎么不能说伪书也是”有意义“的呢？龙骑士07真正想表达的，就是这个。可惜从他的表现上说，并没有引导出大多数读者的共鸣，反而将大家拖入了流于表面的嘴仗。
我写这篇文章，也是希望大家可以理解龙骑士07真正想表达的东西，但是并不一定去认同他。以及他的那些自我膨胀和恶劣态度，也请大家继续吐槽。希望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能继续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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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 12: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