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rax 于 2014-3-14 00:05 编辑
我把键盘摔了。 没错,我真的把键盘给摔了。举过头顶,从离地1.9米的高度,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键帽哀鸣着四散开来,键盘本身也扭曲成了悲壮的へ型。 当然这不是键盘的错。实际上,这副樱桃的红轴键盘我才刚入手不久,虽然是二手,但还是花掉了整整半个月的生活费,我也为此吃了整整半个月的红烧排骨面方便面,吃得连真正的排骨味都快记不清。在呼吸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我感到了心脏处的阵阵抽痛。并不是为钱而感到的心痛,而是因为我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全在这键盘上了。可有人毁掉了我的生活。于是我一怒之下,毁掉了承载着我生活的键盘。 一切还是要从键盘上的生活说起。 实际上,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个温良恭俭、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但在网络深处的某个角落——某个有着屎黄色界面的论坛——我还算是个厉害角色。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知廉耻,不过也确实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在这个论坛的活跃用户之中,没听说过我ID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或许压根就不存在。 作为论坛名人,说话的分量自然就重了许多。譬如同样是一句俏皮话,由普通用户发表在跟帖下,最多不过就是博人一笑,不再会获得来自其他人的互动;换做我的话,却能引来不少引用与回复,并且收获一连串的战斗力。 更多时候,我平时在论坛上的形象是一名智者,即,以智慧使得他人折服的角色。由于原本阅读范围就比较广,再加上善用搜索引擎,因此在大部分的帖子下面我都能有模有样地回复上一些。即便是遇到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靠着关键字检索和精细的编造,照样能能糊弄多数观众。毕竟如果是我所不了解的,大部分人也未必会了解。 靠着一次次的回复,我逐渐建立起了自己在论坛上的形象。在论坛上,我的阅读范围横贯古今中外,从顶尖的学术期刊到民间流传的稗史均有涉猎,更遑论各个时代的文学作品;我会二十九种乐器,不看曲谱就能演奏超过六百首的曲子,通晓不同类型的舞台表演方法,包括各地的戏曲流派;我精通天体物理学、工程力学、分析化学、环境工程学、气象学、动植物学、食品科学、应用心理学、政治经济学、社会学、民俗学、文艺学,以及更多不同方面的学科;我在历史、政治、军事等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工作也似乎同这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时都得注意不能泄露秘密;我是洞悉人心的大师,深谙每一个公众人物的想法,对异性持有独树一帜的观点;我也是远离尘世的观察者,以更高一层的姿态俯瞰着世间众生,不时发出无奈的喟叹。 正是这样的我,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事情的起因是一篇关于养猪场的帖子。虽然说是养猪场,但其实主贴内容和猪并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是重点。总之回帖中逐渐扯到了真实的养猪技术上去,而我也在下面煞有介事地回复了一段关于产仔母猪的脐带消毒护理的见解——其内容一半来自网络,一半则源于我的脑内想象。过不多时,我的回复下面就多出了好几个给我加战斗力的,内容多半是“谢大大科普”之类。意料之中的发展。我发出一声嗤笑,继续向下滚动页面。 一个回复突然跳进了我的眼中。 “楼上的人真是好笑,特别是那个叫███的键盘养猪专家,你连活猪都没有见过吧?或者大概很久没尝过猪肉的味道了?明明一窍不通还能堂而皇之地胡言乱语,真不知道该说你无耻呢,还是该夸奖你的勇气。” ███自然就是我的ID。 其实之前也有不少人对我发出过类似的挑衅,但统统被我无视了。毕竟与人争吵是不智的。但这一次我被戳到了痛处,心里不禁冒起一团火,喉咙口也冒出了红烧排骨面的味儿来。我瞥了一眼他的ID。精华0,战斗力5,发帖237。是个新ID,也许是新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谁的马甲。不管怎样,我在他的这段话下面回复到: “虽然养猪这种活我是没亲自干过,不过刚好读过一两本这方面的书,对此有些兴趣罢了。话说回来,你这么挑衅,难道还真养过猪不成?” 我敲下回车键,将这条回复发了出去。之所以会是这两句话,是经过了一番思索的。将自己的知识来源归结于书本,那么即使是错的,也有可能只是我的记忆出了偏差,或者根本就是书的问题。而据我所知,在这个论坛活跃的大多是些生活在城市中的宅男,对于养猪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有多通晓,更不要说真的亲自养过。因此我的这条回复,多半能噎住对方,叫其无法回嘴。 不一会,我收到了来自他的回复: “没养过,也没见过。不过网络上的猪倒是见了不少,比如说,你。” 我感到胃部一阵痉挛。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受了如此莫名其妙的侮辱,自然不可能当作没看见。在我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向管理员求助,封他ID;二是礼尚往来,用键盘进行回击。由于对方是个小号,选一并不太解恨。因此我选择了回击。 接下来的争吵内容由于太过有失风度,又没有营养,容我将其略过。总之我俩的争吵引来一群人的围观,最后他突然提出要和我在现实中一决胜负,地点在中山公园。也就是,所谓的约架。我热血上头,一口应允。 “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的身手啊,键盘八极拳大师。” 看到他这么说,我才想起自己曾谎称正跟随某个知名的武术家研习八极拳。 看来这家伙早就已经盯上我了。 “我会穿着坛服等你的。等着被我揍成猪头吧。到时候你照照镜子,就知道猪长什么样了。对了,我会请人把过程拍下来,第一时间发到论坛上的。” 说完这句,他就消失了。 虽然有些心虚,但是既然话已出口,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我把长过眼镜的头发理成凶悍的圆寸,做了一个星期的俯卧撑和深蹲训练,在背包里放上防狼喷雾、强光手电和战术笔,和摆在书橱里的手办们一一亲吻告别,然后推开家门,走向战场,义无反顾。 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身影,却叫我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我【哔——】的,真【哔——】让老娘好等啊你这【哔——】。” 她说。 她一脸不爽地说。 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她一脸不爽地说。 三分钟后,我被打倒在地,茫然地看着天空。 半小时后,我回到家,脸上挂着彩,愤怒地砸掉了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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