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瘤

寒潭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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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潜伏（中）

假如2001年春夏交替之际的那个下午我没有提着挎包拖着行李箱步履艰涩地走向俺爹和他身后那辆桑塔纳2000，那我很可能早在实习期就去了成都、重庆、贵阳、广州，或者别的什么城市，根本就不会回到泸州，自然也不可能触发“被朋友带到新区转盘的PS2游戏厅→照着攻略把《最终幻想X》玩得烂熟→在游戏论坛为其他玩家答疑解惑时结识了同为SQUARE游戏爱好者的Meltina→被Meltina介绍到“她”管理的某SQUARE专题网站→在网站精华区阅读了大量的攻略、杂谈和战帖以后萌发了写研究攻略的念头→攻略完成后向《游戏机实用技术》投稿”这一系列连锁剧情，而没有成为自由撰稿人的我说不定这时还在某个闷热狭窄的写字间里对着一摊图表文档懵然出神。今年隆冬早已更名为四川职业技术学院的前川北教育学院将会迎来九十周年校庆，假如我这个中途转校的破门弟子也能收到邀请函，定会找到那位副院长携厚礼登门致谢……然则，这样做是否太过恶毒了呢？

搬进泸州教育学院男生寝室以后我仍恶习不改，只是略有收敛。“香江四大才子”之一的倪匡曾宣布戒酒，然而定义却是“酒可照饮，只是不能喝醉”，我则是照样翘课去泡网打游戏，当缺席课数即将满足处分条件时才会乖乖地回到教室赶上前段时间拉下的课程，等到第二学期“债务”清零，我再故伎重演。然而我之所以能够混到毕业倒不完全是因为我学会了钻制度的漏洞，主要原因还是PS2的包机费用比上网费高出50%，在零用钱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我在校外逗留的时间自然相应减少，空出来的时间只好回教室养精蓄锐。好在2001年我感兴趣的PS2游戏就那么几款，《鬼武者》、《最终幻想X》、《鬼泣》和《潜龙谍影2》，你也知道如果ACT只求通关的话，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流程最长谜题最多的《潜龙谍影2》我也只花了20个小时，从星期五中午1点一直坐到星期六早上9点，结帐付款时两股战战十指颤颤，乘车回家时还差点坐过站。ACT爆机以后新鲜感自然就消失了，随时可以放下手柄择日再战，《最终幻想X》就不一样了，就算心情激动地听完了《素敌だね》，我也会再次读取最终战前的存档回到飞空艇上继续满世界抓怪练级赚钱改盘收集七曜神兵打造极品防具，乐在其中欲罢不能，把查座点名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然单机RPG的耐玩度不能跟MMORPG比，两三百个小时就顶天了，扣除午休、通宵、周末和国庆假期，被游戏侵占的课时还不足以引燃校方的愤怒。还好我对Q版角色没有兴趣，否则早就被1月31日的《最终幻想X国际版》和3月28日的《王国之心》这两只时间吞噬者前后夹攻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限的时间和金钱都优先供给了PS2游戏厅，网吧老板拿到手的就所剩无几了，而我又把大部分的上网时间花在了查找攻略和讨论游戏上，文学网站和文化论坛就只有在包夜尚未结束寝室还没开门公交司机仍在熟睡而我又实在找不到事情做的时候进去逛逛了。常看娱乐新闻的读者想必都晓得演艺明星为了保持人气都在不停地制造话题，拍新戏也好，闹绯闻也罢，总之不能让大众传媒把你给遗忘了。而网络名人要想保持或增强影响力，同样得高调地频繁地持续地炒作自己，今天挑起论战，明天发动批判，后天一并清算，就连纯银这种大牛人，早些年也曾写过《板砖向社区文学砸去》和《略谈论坛的贞操问题》这类连帖子标题都散发着浓郁火药味的宣战檄文，等到万千眼球集于一身以后，这才施施然地褪下战甲，亲切和蔼地捏着文学女青年的青葱玉指畅谈道德、理想与情操。造歼星舰轰地图炮需要时间和精力，找资源矿攀科技树同样需要时间和精力，然而我在游戏上已倾注太多心力，对网络文学这块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由聚光灯下的演员转变为观众席里的看客，当PS2进入软件成熟期时，我甚至连前往剧院探望故交旧识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2002年7月以后我的时间倒是很充裕，“毕业即失业”嘛，刚转职为待业青年的我非但没有急着求职应聘脱离“苦海”，反而打算先玩个痛快再来料理打整这些劳神琐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把“意”换成“闲”，就是我那时的心态。张爱玲曾说过“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玩游戏又何尝不是如此？等到你融入社会成家立业以后，就算挤得出玩游戏的时间，也未必还有那份闲情逸致。成功退出“情侣去死团”的革命先烈曾教导过我们：“女友就象工作，只要你不挑剔，肯定能找到”，我对女友的要求很高，对工作却无所谓，管你是篡国大盗还是窃钩小贼，百年后都是白骨一堆黄土一捧，什么皇图霸业富贵荣华，在我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面前都是那过眼云烟昨日黄花。前面我就说过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懒惰，人一懒就没多少进取心，就算有进取心也是德川家康那种徐图缓进的龟派作风，可是我爹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在我整天盘算着《鬼武者2》要怎样才能在“一闪”模式里获得全部特殊称号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代我联系好一家造纸企业，把我安排到动力车间去当设备操作员……

等…等一下！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当公办教师或者考政府公务员吗？这设备操作员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还是家厂址距离城区有十多公里的乡镇（？）企业？！电脑呢？空调呢？皮椅呢？办公桌呢？Office Lady呢？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环境呀啊啊啊！！！（捶胸顿足，抱头哀嚎）俺爹不愧是搞过多年信访接待的，处理起人民内部矛盾来那真是有条不紊收放自如，和颜悦色地摆事实讲道理，坚决不搞“三纲五常”那一套：“城区那几所中学现在都已经人满为患了，只出不进，川师大的毕业生没有关系都挤不进去，而小学和乡镇中学你又不愿意去。公务员考试今年4月份已经搞过一次了，你那时还没拿到毕业证，没有报考资格，你就算想考也只能等到明年了。这两条路现在都走不通，只好先给你找个工作干着，等学校岗位有空缺了，或者你考上公务员了，再想办法调你出来。这家企业是造纸的，既是利税大户，又是污染大户，当然不能建在城区里面，还好这里交通方便，从职工宿舍到城区只要一个小时，你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来住。至于工作的问题嘛，人家是让你监控仪表，抄抄数据，调调水温，又没叫你肩挑背扛钻锅炉修电机。”

父命难违，我也没打算抗争，毕竟在那之前我都没有在重要决策上违悖过父亲的意愿。1999年6月填报高考志愿，考虑到兴趣和特长，我想读美术系，毕竟从高二起我就已经在接受系统的专业美术训练，可俺爹却说美术系将来毕业以后恐怕不好找工作，让我再仔细考虑下，于是我第二天就改填了中文系，教我绘画的老师得知消息以后连呼“可惜”。没想到大学连年扩招，文科毕业生多如过江之鲫，岗位竞争异常激烈，拥有专业技能的美工反倒更容易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然而我并没有因此责怪俺爹，英明神武睿智聪慧的伟大领袖尚且有错误判断革命形势的时候，一名普通公务员没能看清三年后的就业趋势又算得了什么呢？2001年5月转校到泸州教育学院，俺爹也是事前没有跟我商量就作出决定，我心说“您怎么就不给我个机会，让我找个补习班复读一年重新挑个自己满意的学校呢？”后来我才知道继母拖过来的那只油瓶再过两年也要读大学了，以俺爹的微薄薪水，除非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否则是不可能同时负担两个大学生的，因此他只能“丢车保帅”。2002年11月又以看似考虑周详逻辑严密的客观理由把我发配边疆充军塞外——那家造纸企业的生活区比我以前居住过的城区至少落后20年——赏青翠竹林望巍峨群山，还好这次只是“治安拘留”，并非“刑事囚禁”，事情一有转机就能拔腿走人，不用等减刑假释。

油炸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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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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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ckrich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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