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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传奇人生】山岸凉子画册《光》访谈翻译及插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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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9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21:49 编辑

写在前面:
画册插画分享及访谈翻译属于个人行为,并未获得许可。在网上分享也只是为补充中文相关资料,以及用于爱好者鉴赏交流,禁止作为商业用途。转载请联系我。
前因后果:
画册翻译的事项由我提起,画册是2016年出版的,买来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画册后多达40页的访谈我始终很好奇内容,奈何看不懂日语。而网上关于山岸凉子的中文资料太少,访谈更是寥寥无几,于是萌生翻译画册分享至网上的想法,于是拜托   扫描画册,并拜托    翻译,历经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顺利完工。由衷感谢 白白 在工作百忙之中帮忙扫描!感谢 毛毛虫 在异乡繁忙的求学过程中花费大量精力翻译!当然也感谢我自己一拍脑袋的提议和不懂装懂的校对……

画册扫描有些瑕疵,请见谅。能力有限,扫描图没有经过剪裁修正,见谅。
欢迎大家积极讨论~ 对翻译有任何建议和意见的,不吝指教~

顺序:
1、封面、目录及序言
2、访谈8篇
3、画册出版纪念特别采访
4、画册插图选及创作历史分期简介
5、山岸凉子略年谱



p004
序言

最感兴趣的是色彩。
令色彩每时每刻变化的是“光”。希望大家通过我的作品,能够见到光之中的色彩,因此为画集起标题为“光”。
在这次的画集中,作品是我自己选的。这些作品表现出了自己所冀求的色彩,也有的我认为成功勾勒出了各作品主人公的表情。

虽然不是画集的形式,但在过去也曾出版过仅限《日出处天子》的插画集什么的。这么正式的画集还是第一次出版,因此我很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心里又觉得有点悬,好像把自己手握的一切完全曝光了一样。
只要大家能看得开心,便是我最大的荣幸。

山岸凉子


画册(选)下载:https://pan.baidu.com/s/1_t63g1OuV3f0azTn-EuE8Q    密码:vvcu
访谈原文下载:https://pan.baidu.com/s/1LjDBhrkGgrcO8lvMMkYxQg    密码:zt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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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18:10 编辑

p150-151   
毛毛虫 译

山岸凉子谈前人未画过的世界《日出处天子》
1992年

——说到底,您对厩户王子=圣德太子抱有兴趣的契机是?
差不多是小学还是初中那段时间里,报纸上登载了一篇报道:“在法隆寺,圣德太子传下的佛像空洞(胎内)里,发现了刻有镇魂字符的剑”。我那时候想“在佛祖的体内放着一把剑,好可怕”,心底直发抖。
在那之后就留下印象了,“不惜放一把剑也要平息魂魄,这个圣德太子是何方神圣?虽然听说是很高贵的人物,会不会有什么更深层的缘由呢?”
直到我成了漫画家,通过画集看到一张圣德太子、二十五皇子的升天图。咦!?为什么这么多的皇子要一起死掉啊?很明显感觉到,果然圣德太子是个怪人!不过我生性比较懒散(笑),也不好好查清楚,直接放着不管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之后跟朋友一起喝酒的时候无意间提起,对方告诉我:“梅原猛[1]有一本《被隐藏的十字架》,里面写到了你说的事。”于是我翻了翻他的书,看得我心惊肉跳,心想:果然这人跟我想的一样。之后具体的世界观也很快补全,形成一个完整的圣德太子像。

——这么说,结局里厩户王子那种绝对的孤独感,是早就决定好的啊。
没错。要连载的话,我更倾向于在起步的阶段先确定好结局的大致方向。然而那个结局恶评如潮,似乎有不少读者期待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比如让毛人结成良缘什么的?
大概是吧。但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二十五皇子升天图”,所以我认为不能让他自己获得什么完满的感觉。
哎,到现在这年龄反而会觉得,厩户和毛人的关系也不是不能结缘的吧……那个时期,大家从根本上还没有认可性爱这回事。因此理性地思考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毛人肯定是会退却的。
在连载期间,有人问过我:“山岸小姐是认可**的吗?”,我回答YES。不过那大概是由于我并不是很了解的缘故。


——可你刚才说了认可?
多半是因为我当时不懂真正的爱情吧(笑)。

——那样一部有争议的作品,刚起步的时候想必周围人的反对也强烈吧?
到连载OK的许可下来为止,是有过不少争端,感觉大体上是“一万日元(当时还是圣德太子)上面那个人到底干什么的?”(笑)。不过我连载的东西里面,成了热门的基本都这样。《芭蕾仙子》也是一样,完全是在一种又无奈又好笑的状态下开始的。当时芭蕾题材的漫画还属于禁区,普遍认为太老套。大环境主要倾向于描写那种在舞鞋里放图钉搞恶作剧的故事(笑)。我想画的不是那样的,由于我自己也学过芭蕾舞,所以想画更实际一些的故事。《妖精王》也是,那时还没什么人染指奇幻的妖精故事,概括起来我的主旨就是“做谁都还没有做过的东西”这么一回事。
打破禁忌最大的一次,要数在《guessing game》(1972年)的短篇里,第一次采用男同[2]的题材吧。负责的编辑当面恳求我:“男人喜欢男人就算了,拜托你把最后告白的结局改掉吧。”那时候已经有女同题材了,诸如兄弟爱或者带一点那种味道的友情描写的也不少,但正面描绘男性间爱情的毕竟没有过。要我说呢,就是冲着这个问题画面才画的,干脆摊牌说:“要删减的话,不如整部作品全作废了吧。相对地,就当我跟贵社之间缘分不够吧。”然后终于得到回应说,要交给编辑部大会讨论决定(笑)所以那部作品才会从完稿到开始连载为止多了两个月左右的空档。这部作品表现的“不被容纳的思慕”是一个连绵不绝的主题,之后的《日初出天子》里我还在画。
——那么被反对,为什么还坚持描绘**的题材呢?
虽然刚才我说的话有点“不认同**”的意思,但是我从小时候起就很迷男人之间的那种世界啊。比如说我在《少年肯尼亚》里感知到那种气氛,一个人在那里怦怦地心动(笑)。但是我心里其实很烦恼的,会考虑这种事情的只有我而已,我一定很奇怪吧……所以上高中的时候,接触到森茉莉[3]写的男同(homosexual)小说,才感慨“有人跟我看着相同的世界啊!”。
——您的早期作品《白色房间里的二人》,题材是女孩子之间的**吧。

那个啊,说白了,我当男同来画的。那阵子还觉得被这种世界吸引的自己是异于常人的,不会被认可的存在,不得已才用了苦肉计。哪怕是许多后来创作了大量少年爱漫画的人,一旦我提及这方面的话题,大多数反应基本也是“男人之间的爱情?什么啊那是?”。时至今日,大家或许会感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连《日出处天子》的连载,在初期也被千叮万嘱说拜托别往**方向发展。然而连载临近结束时,氛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时代,少女漫画里不加一点基情是不行的。只要有基情肯定能大卖”。我就说嘛……是吧?

1992年《CERA》9月号
--------------------------------
译注:
**在本文中指tongxinglian
[1]日本美学家、评论家
[2]原文说法是表示性指向的homosexual,可以泛指**也可以特指男**,根据下文给出的语境,推测是特指的用法。
[3]日本文豪森鸥外的女儿。


p152-155   毛毛虫 译
解密大作《日出处天子》
——山岸凉子VS中岛罗门
1994年

恐怖与幽默
山岸我从以前就觉得罗门先生的作品很有意思,所以,没读过(笑)。其实我是“别人写的有意思的东西偏不读”主义者。
中岛你说的我懂。因为会受影响吗?
山岸不止这样,我总会有一种感觉,由别人完成的作品就算看了……在另一种意义上看得开心固然很好,但自己是创作者,就算感动了也没用的吧。
中岛就是说啊。这已经是身为作家的本能了。我也差不多,虽然为了娱乐会去观看恐怖电影,但是跟自己作品相似的世界观却基本不看。喜剧电影里那种笑不起来的搞笑看了只会让我恼火,最近都是选一些恐怖电影,哇哈哈边笑边看。
山岸这也是一种娱乐方法。说穿了,我这人幽默细胞基本为零的。
中岛哦?为零吗?
山岸就是零。别人眼中有意思的感觉,只会让我感到不安。面对一般人看着有意思的东西,要么发脾气,要么心里忐忑。就这层意义来说,我算是处于发达文明边缘的人,见识到中岛先生的世界观后,就感觉我是胆小的您是胆大的。
中岛没这回事。恐怖和搞笑是很像的,两者在构造上非常相似。举个例子,美国的黑色幽默就是这样的。
“在纽约的非法地带,黑人男子在阴沟盖子上开心地跳舞,嘴里念着‘21、21、21’”。慢跑路过的白人疑惑着“那人为了什么开心成那样?”,走进来看,男人继续念着“21……”。因为实在太开心,脸都乐开了花,白人终于发问:“老兄,我能跟你换一下吗?”然后在白人往盖子上跳的一刹那,黑人霎时间移开阴沟盖子。白人掉下去后,他把盖子盖回原样,继续边跳边念着“22、22……”
山岸哇——真过分。
中岛这里面,按照黑人的感觉来看会觉得搞笑,但从白人的角度来看,彻头彻尾的一部恐怖片啊。
山岸原来如此。挺有意思的。所谓的喜怒哀乐,全都是到了某个临界点突然转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只要到了临界点,可怕的东西会变成好笑的,悲哀的东西会变成恐怖的,好笑的东西也会变成愤怒或者悲伤。真要说的话,现在的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主题“人为什么会变成恶鬼?”,某种感情达到临界点却找不到出口的话,我想只能让自己变成恶鬼,默默地忍受而已吧。
中岛有意思。居住在人心里的夜叉和本人对调,化作恶鬼现身了吧。也就是说,恶鬼是抵御外界的武装。
山岸不错,一种自我防御机制。
中岛恐怖故事对我来说,已经都成了搞笑故事。但要说真正可怕的故事,像是有少女幽灵冒出来的电影《魔缘》(Audrey Rose),费里尼的《勾魂摄魄》[1]吧。对我而言,山岸小姐的作品特别是少女会出现这一点很可怕。例如少女最终变成老婆婆的《潮汐声》,还有最可怕的《我的人偶是好人偶》。那个已经是,读到一半开始浑身打战,读完后实在太吓人,我这个大男人也不敢晚上一个人去洗手间了。
山岸这对作者来说是最好的赞赏了。我在画的时候总是担忧,真的有人会被这个给吓到吗?
中岛那之后,我还推荐给认识的女生看,对方马上回馈我“我锁到抽屉最里面了”,据说连封皮什么的全都翻了过来。
山岸不会吧。不过我很高兴。我本来很容易害怕的,所以虽然在画台词边纹(name,漫画用语)时自己会吓到,但其他人怎么样完全不了解。
中岛画得力透纸背,而且最后该出来的恐怖感都画出来了。一般来说,看恐怖电影都不会有那种效果的。

看见了超常现象
山岸中岛先生现实中有过恐怖的体验吗?
中岛今年去了巴厘岛(印尼),终于见识到超常现象了。
山岸哇,真好。是什么样的?
中岛巴厘岛是信奉印度教的,在印度教寺庙里坐着岛上二当家的和尚,专门听取左邻右舍的烦恼,提供心理治疗。我借电视台采访的机会见到了那个人,在山上寺院侧面有一片丛林,拨开进去以后是一座岩石砌成的小庙。和尚把我带到小庙那里,突然说“现在开始净化仪式”,
不等电视台的人来直接开始了祈祷。洒一洒圣水,捏五六粒米饭黏在太阳穴上,插上几朵花后让我“专心祈祷”。正在祈祷时,发现自己潸然泪下,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一开始觉得眼泪里包含了悲伤、憎恨等等感情色彩,很快就什么都不剩,陷入只有水滴不停滴落的状态。
山岸嗯,那真是惊人。
中岛实在大吃一惊,之后我又自己去了一趟。果然又被带到深处的小庙那里,这次让我“关灯”。巴厘岛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和尚揉搓双手啪地张开后,手掌上沾满了金色的光辉。
山岸好厉害。难不成抹了金粉?
中岛有光源金粉才会闪烁,但那是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的光泽,简直像手上爬满了萤火虫似的。然后那双手顺着我的脖子擦了擦,然后又用手反复揉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以为最多读一读祷告和印度教的祷词什么的,真是太意外了。
山岸我懂。
中岛在我心里,不明白该怎么整理这件往事。到那为止都坚持“对于超自然现象保持绝对中立的立场”,不过于深入地站在边缘就好的。对于这种态度的人,突然在眼前有人展示出金色光芒,那自己的立场该怎么办啊,就陷入混乱中了。
山岸我很理解。总之是一场不寻常的体验。这究竟是什么呢?能考虑的有很多,像气场、能量,但都不能解释。时下流行的赛·巴巴[2]也不懂。我自己做不到这种事,也没有这种经验,不过对这种事还是有兴趣的。

是什么驱使我动笔
山岸《天人唐草》的后记中,中岛先生写过一段话,“这种作家跟神一样,是无力的。”那个在我和朋友们之间引起过争论。
中岛有这种事啊。
山岸我感觉这句话直指人心,特别能认同在“作家”和“无力”之间插入一句“像神一样”的比喻。但朋友表示抗议,“为什么神会是无力的啊?”,“从某种角度来看神是万能的,反过来说也就是无力的,万能与无力是一回事”,就像这样争论不休起来。
中岛但是,作家不就是如此吗?在制作器件方面,很明显跟神一样是无力的。就拿《日出处天子》来说吧,前面还好,大约从第三卷开始变化越来越剧烈,从那里开始感觉像是换了个人在画似的。
山岸我画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实际上画的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的,却有种“有什么在让我画”的感觉,也许可以说画到中途大脑右侧活性化了,有好几次清楚地看到了所有通往结局的路线。
中岛这样啊。
山岸小时候跟哥哥下五子棋,刚下了两三步棋忽然觉得看到了所有的走法。我自己也很惊讶,这之后脑袋里很清楚该封死哪一步,所以下多少次都赢得很轻松。在作品里也有过好几次跟这个相同的情况。有一次萩尾(漫画家萩尾望都)帮我画过这种“看到了”状态的解析图,就如同原子核的立体图一般,人物和故事的构造都看得见。
中岛哦,是这样。
山岸要想人为制造出这种情况也很辛苦,到截止日期为止能不能看到才是胜负的关键。
中岛写小说也会的,虽然只会出现在某一阶段,我也有过很多次被附体一般一直写下去的情况。
山岸果然是这样。
中岛多数情况下先喝点酒,晚上醉醺醺的时候赶稿。等起床后发现枕头边已经堆起了40页的原稿纸,一边想着“到底写了些什么呀”一边读下去。
山岸这也很厉害啊。也许我也是这种情况,画《日出处天子》的时候也没有很辛苦的时候。其实我,本来是讨厌画画的。所以,要先想好作品中的主人公以这种感情说了这种话,然后才能画出脸部来,要是光让我画这个人物的脸,我画不出来的。
中岛厩户王子的画法,只凭眼睛和嘴巴的一条线,可以变化出微妙不同的各种表情。而且富有诱惑力。
山岸诱惑力吗?我认为自己的作品没加入什么妖艳的要素啊。
中岛不,很诱惑呢。不过,尽管最后大概讲到了他十九岁左右,但实际上那种性爱的关系,还是希望十四五岁[3]左右就结束掉啊。
山岸那个,如果现在要我重画大概会选择有点不一样的结局吧。再更多一点,让两人以爱情这种形式结合在一起。过去的作品不管好不好,都有令人不禁产生错觉的部分,还有曾经没能描绘出的世界,一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在读中岛先生的解说时,说实话感动得流泪了,心想居然被看得这么透彻。我身为作家,具有这样的一面虽然也无可奈何,但考虑到是这一面导致了我社会性的缺失,也真的很想从中毕业。
中岛所谓的创作者这一类人,必然有着某一块部分是缺失的。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么一块缺失,才会不断创作一般。假如把这方面做到极致,那自然会有来自社会的不认同,甚至出现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态。但这正是选择了这条道路的人不得不面对的。反倒是,倘若那一块缺失的部分真的被填满,达到了和谐的境地,也就没法再有所创作了吧。
山岸我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拥有着分量相等的圆滑部分,但也各自拥有缺失的部分与突出的部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想要好好填补那块溘然凹陷的部分。这样一来,突出的部分也会缩减回去,变成一个单纯的圆。那就是一介平凡人,或者说是适应日常之人的生活吧。
中岛没有这种意识的作家,活得一定很轻松吧。我这一阵子也处在把工作放着不管,只管写自己想写的状态。不这样的话觉得没有意义。
山岸我也是,一方面憧憬着社会适应性高的人,一方面又感到,到头来自己始终不断地画着漫画啊。

《MOE》1994年10月号刊载
-----------------------------------------------
译注:
[1]日语直译为《世界奇异故事》,1968年电影,影片取材于爱伦·坡的三部短篇小说,由三位导演罗杰·瓦迪姆、路易·马勒、费德里柯·费里尼每人各导演一段。)
[2]师利·实谛·赛·巴巴(Sri Sathya Sai Baba,1926.11.23-2011.4.24)印度教上师与精神领袖,慈善活动家和教育家。自称回教、印度教两教圣人赛巴巴(Sai Baba of Shirdi)的转世。信徒视他为活佛,认为他有超自然能力。但也有批评者认为他不过是江湖术士。
[3]平安时代的人在十二岁元服后算成年。


p156-159     毛毛虫 译
遗失的孩子们的记录
——《天人唐草》解说
1994
中岛罗门

山岸凉子小姐的自选作品集。
欲编织,应当先决定好是编围巾还是编毛衣。编织,先有意而后成形。那么,本书又是以怎样的意思编成的呢?
这本书一言难尽。诸如恐怖故事、恋爱故事此类既定的分类,对于这本书没什么意义。假如有粗人硬要命名,取名“心理谜题”也许最为恰当。当然这样的话,书就太可怜了。
本书的主题是“迷途的孩子”。并非在商场等地迷了路,这里所描绘的是孤怜怜地彷徨于生存道路上的孩子们。
《天人唐草》的主人公,响子就是一个迷途的孩子。这孩子不得要领地活着,在丧失自信的过程中长大。但其实,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响子的父亲是一个背负着父权制社会的阴影而活的男人,一个把战前的道德准则和价值观念奉为信条的存在。对面一个这么古板的父亲,响子很费心地想要获得夸奖和宠爱。但这些努力全部起了反效果。听到响子无知地问“犬阴囊(汉字:地棉)是什么?”,父亲只会怒喝,“女孩子不准说这种污言秽语。”
在这种体制下小孩子是很难过的,也很难成长。最终她经历了无数次父亲口中的“失败,”逐渐失去自信,封闭了内心,又因此不断重复着“失败”。她不管在在学校或是社会上,都犹如发条坏掉的人偶一般活着,只会做出僵硬而古怪的动作。直到响子发狂为止,通过本人的精神外伤(trauma)书写成的自传,就是《天人唐草》这个故事。
对于《哈比》[1]这部作品,不需要说什么“这部作品很不错”、“这才像心理谜题”这种平庸的评论。知道的只有,作品的主人公一步步地从内侧走向崩溃而已。构成其背景的是会不会从考试系统 = 世界中脱落的不安。他无疑也是一个迷途的孩子。
《狐女》的主人公名叫理,九岁,是一个早熟中隐藏着恶魔一般狡黠的小孩。但这只是理的外壳,无非是他“武装”自己的结果。如果剥去这层外壳,里面依然有一个九岁小儿赤身柔嫩的模样。他不知自己母亲是谁,又在三界内无家可归,会武装起自己也是一种必然。
这孩子追寻着父亲传下的血脉,寄宿到当地的素封家中。土窖、稻荷神、冰冷的走廊、冷漠的大人们。在灰黑色的布景中,他的寻母之旅开始了。他也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只是因为不会放声大哭,谁都注意不到罢了。在哭出来之前,这孩子便先以恶意和智慧为武器与世界展开对决。然后,他终于找到了母亲。再然后,这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成了迷途的孩子。如此一个悲痛而美丽的故事。
《笼中鸟》里面也有迷途的孩子。他名叫融,是“鸟人一族”的末裔。他的身边只有眼盲的祖母,一起居住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从未跟父母见过面。鸟人一族失去了飞行能力是活不下去的,祖母会飞,但融不会。然后,连相依为命的祖母也撒手人寰,不会飞的融失去了维生的手段,保持着无力的“孩子”状态,被迫独自面对无情的世界。这一瞬间宛如噩梦。冻结的时间逐渐融化,缓缓地开始流动。可即便时间流过,这场噩梦也只是一味地反复展开罢了。投身进时间之流的融仍旧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不得不迷惘地向前走去。(但这是本篇中唯一圆满结局的作品)
《夏日的寓言》,解读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了的吧。其中登场的少女,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毫无疑问是一个“迷途”的人。
总的来说,这一本作品集描绘的是五个迷途的孩子,每个人都要展开一段令人痛心的旅途。一个个走投无路、欲哭无泪的孩子们走向迷宫之旅的故事。山岸凉子小姐并没有给予这些孩子们什么救赎,只是拉开距离平淡地描写迷途了的孩子们惘然自失的姿态。不给出所谓的解决,冷峻地展示出尖锐的断层后,故事戛然而止。作为创作者,这个态度非常端正。冷酷吗?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冷酷的是“世界”。在世界的巨大混沌面前,站着一个个失去了自我,茕茕独立的孩子们。不可能伸出援手,作者的手里正握着笔。在丢掉画笔,选择伸出援手的那一瞬间,作品也将消失。创作者被容许的只是看着而已。唯一能投入的只有“视线”。所以作者,其实是如同神明一般无力的存在。
虚构作品?
你想说因为是虚构作品,就可以随意让迷途的孩子们找到回家的路,是吧?好的,喜欢这种作品的人自然有适合他们的作家在。比如我就是。是选择了山岸作品的你自己不好。如果是我会怎么安排孩子们的命运?看吧,这是我七八年前写过的广播节目。

儿子:妈妈是不可能让儿子泡在浴缸里数到一万的,那样会淹死孩子的。你其实不是我真正的妈妈,对吧?你其实是煮孩子来吃的妖怪。

母亲:被你发现了。但你也真的在浴缸里数到了一万,所以你不是人类的孩子,其实是把洗澡水变冷的妖怪吧!

儿子:哼哼哼,你居然能识破。不过仔细一想,我们两个彼此不认识还一起泡澡啊。

母亲:事到如今还把前面遮起来做什么!

玩笑就开到这里。
虚构作品恰恰是将现实看透的“视线”。如果你不承认虚构的作用,那么让我给你展示一下现实情况吧。我在这五天里,从看的报纸上摘抄了报道迷路孩子的消息。不多不少,五天份的。

一月十八日朝日新闻晨报 14岁男生在福冈市近郊的自家公寓跳楼的事件。少年详细阅读《完全自sha指南后,认为过自己住的公寓完全符合条件。书中对该自杀方法解说道:“没有痛苦,也没有不安和恐慌,不如说感觉很痛快。”

一月十九日朝日新闻晚报 佛罗里达州有一名十三岁女生开枪射杀了出租车驾驶员。杀人理由是不想付6美金的乘车费。

一月二十一日朝日新闻晚报。

美国儿童拥护基金会发表,1979年起至1991年共有50,000名儿童死于枪杀。同一时段的死因中,杀人事件的有24,552人,自杀有16,614人,突发事故有7257人……etc。

看到了吗,都是迷路的孩子们。
面对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感到山穷水尽。他们根本不懂该找谁说什么才好。唯一能够理解,足以信任的东西只有《自sha指南》、或者手qiang。要是有人以为这只是现代特有的“社会问题”,那这人肯定过的很滋润吧!根本没这回事。这是从古至今连绵不断发生的事,是有关生存根源的大问题。孩子们总会迷路。对此,“大人”们会伸出援手吗?给我慢着。大人是在说谁?《天人唐草》里出现的响子父亲那种人吗?那种给自己穿上螃蟹壳一样硬邦邦的价值观,为自己有一个体面的身份暗自庆幸的人吗?多半是的。那些大人如果为迷途的孩子写书的话,肯定是跟这本书里收录的作品集截然不同的东西。
“你应该当这样的人”
像这样,只是把《自sha指南》中消极的内容改写成稍微积极一点的,宗教、人生规划、商务书籍,净是画一些跟战车设计图似的东西给人看的书,与生存的不安本质上毫无瓜葛。因循着这种人生指南,热衷于在等级制度中层层高升的人多如牛毛。不但多,而且可以说这个世界上的“大人”们几乎都是由这类人构成的。他们看似与“迷途的孩子”关系不大,也有不少人看起来有能力向迷路的孩子伸出援手。
全是骗人的。
他们只不过是愚钝到没有察觉,要么是精心假装成察觉不到的样子而已。
不存在什么“大人”。看起来是大人的人们,过去也曾经是迷途的孩子们。而现在,就是在迷途中跌爬滚打,什么邪道歪路都走过后终于在荒漠中抵达一座村庄的残骸。愚钝、忘却和教条,构成他们眼中体面的玩意仅此而已。
山岸凉子不是大人。
她是秀逸的作家。只要是秀逸的作家,绝对不会变成大人。她自身也是迷途的孩子中的一员。因此她的作品集中只会存在“视线”罢了。路标是没有的。这才是正确的。在我看来正确得不得了。


文春文库视觉版《天人唐草》1994年
-------------------------------------------------
译注:
[1]作品中出现的神话生物名。

作者信息:中岛门罗(1952-2004),日本小说家、剧作家、广播作家、音乐演奏家。日本兵库县出生。高中时期曾就读于关西的升学名校(相当于国内的市重点),成绩名列前十。随后在老师们的态度中察觉到自己“只是一台听老师家长话的学习机器”,开始投入自己的兴趣中。在经历了学吉他、组织乐队活动、手工漫画投稿、创办私人深夜电台、自制B级电影、偷书等活动后,受到当时的“嬉皮士运动”冲击,开始染指饮酒、抽烟、毒品。据说理由是“坏人的感觉很酷”,因此导致成绩急速下滑。虽然连续旷课,但仍从高中毕业。之后报名神户大学预备班,频繁出入繁华街的赌场和爵士酒吧,沉溺于酒精、镇静剂、安眠药、da麻等药物,期间与许多酒吧常客组织文学理论、思想杂谈。本人认为虽然积累了很多有意思的经验,但出于对未来的不安“基本上不记得了”,“忧郁过了头,自己无意识中想要忘掉”。
读了一年预备班后,考上大阪艺术大学艺术学部(推测1970年左右,大约10年后庵野秀明考上了这里)。同年,在爵士酒吧结识神户女子短期大学的长谷部美代子,交往4年后结婚。大学期间几乎不去上课,精神处于某时突然变得多话,翌日又沉默寡言的不安定状态,并且一直没剪头发,长发及腰(注:当时披头士风潮中的男生流行长发,但一般只是披肩)。1975年大学毕业(显然留级了),毕业论文题目是《广播伦理的规定》。
中岛罗门在家里属于当时很少见的居家男子,后来经过亲戚介绍在印刷公司就职。经历三次失业、忧郁症和家里蹲生活后,1987年设立“中岛罗门事务所”,专职于作家活动。作品种类庞杂,包括恋爱小说、恐怖小说、落语等,基本都是当时的娱乐小说。文风主要向野坂昭如(《萤火虫之墓》)、山田风太郎(《甲贺忍法帖》)、亨利米勒(美国作家,有说法认为是最早提出“世界尽头”end of the world这一意象的作家之一)、Mandiargues(法国编剧,三岛由纪夫作品的法语翻译者)等作家学习。在小说和随笔中喜欢大量自曝过去的黑历史,导致留下证据,被大阪最高法院以违反《精神药物取缔法》逮捕,受审期间公开进行“da麻解放论”的演讲,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出狱后出版描述狱中生活的自传,并召开了一场戴着手kao的签名会。


p160-162     毛毛虫  译
漫画家特别报道
取材撰稿:泷晴已

人在做完能做的一切,进入无心无念的境地时,方能发现隐藏起的最后一件宝物。
《日出处天子》发表以来10年——山岸凉子挑战了全新的古代浪漫谭。
标题为《封印》,题材直截了当,说起图坦卡蒙王(注:埃及新第十八王朝的少年王,以法老的诅咒出名)的发掘,就算不是爱好者也忍不住期待起山岸小姐描绘的世界观吧。
不过,与迄今为止的作品有所差异。山岸世界观中崭新的地平线。
这部作品,说不定会成为其开端。
或有或无,就连存在也无从确证的宝物,人们为什么探寻不止?
不论是顽强的意志、热情、亦或是疯狂……这些都不是山岸小姐的回答。
“意志啊觉悟什么的,不是这类说好听的理由。就算想走不同的路,也只知道那一条路罢了……我认为,只有这么不中用的、无心无念的人,才能抵达最后的目的地。”

描写“法老的诅咒”被“发掘”的魅力压倒
1922年11月6日,英国发掘家霍华德·卡特挖出了图坦卡蒙的王陵。消息立即传遍世界,在那个多数的墓陵遭到盗墓者挖掘,人们都说所有的王陵已经发掘殆尽的时代里,发现了无人涉足的黄金宝藏是一个大新闻。
“我想要写的机缘很简单,在科林·威尔逊[1]然现象的书中,有几行字写到了‘法老的诅咒’。读了想马上写,试着收集资料,这下又为卡特发掘工作中那股紧张感感动不已……(笑)。所以一开始的动机虽然是‘法老的诅咒’,开始动笔后,想法变成了描绘‘发掘’的过程。”
但是除了诅咒,其他像金字塔之谜、埃及独特的生死观念,这些能为世界观增色的素材不胜枚举。
可是这一次!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关于超自然现象的描写却被刻意限制住了。
“想做的话,能做的事有很多,可是如果想认真描绘‘发掘’工作,逐渐感到过分地描写‘诅咒’是一种对发掘者的亵渎。何况越是在描写诅咒上下功夫,故事越会带上奇幻色彩,因此获得发现的感动也不会具有真实感。没办法让二者巧妙契合,估计要算是我的失败吧(笑)。”
不经意间承认“失败”的这份坦然很令人惊讶,并且提示了另一个关键点。
确实在山岸小姐的世界观中,超自然现象、神秘能力、人心的无意识或癫狂都是常客,但是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把握真实感才用的。也就是说,不单纯是奇幻的演出效果。
“说得对。要我说,明明不是有意描绘阴森可怖的内容,很多评论却简单地解释为诡谲狂乱的表现,太伤人了。
比方说看得见幽灵的人,或者像厩户那样拥有超能力的人……我想,他们拥有力量都是出于生存的需要。要问理由的话,那是因为他们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吧。”
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也就是无法与现实顺利妥协的人,他们孤独的自我无处排遣,寻求着不同于现实的出口,时不时地爆发出来。这就是山岸对于“超能力”、“超自然现象”独具一格的解释。
《日出处天子》中的厩户也是,《封印》中的卡特也是,都抱持着不中用的自我——不,更甚于此的,恐怕山岸小姐本人才是如此不中用的边缘人。
“就是这样,我这个人很不中用的。而且,别看我画着那样的作品,骨子里却是个胆小鬼(笑)。”

描写是我将负能量变成正能量的唯一方法
“我在家里是最不济事的,担心我的母亲嘱咐这嘱咐那的,可悲的是我根本没能兑现这些嘱咐。事实上母亲这么做是出于关心,却让我给全盘否定掉了。再加上我是依靠直觉活着的人,等升上高中直觉也不管用了,在学校突然变成了差生。”
因此在我心中,感觉有一个无意识的想法,要挽救遭受否定的自己。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一种负能量,但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我作品的原动力啊。所以不能指望别的,只管做下去,藉此来净化自己。在画漫画的时候,这也是把负能量转化为正能量的良药。
创作这回事,类似于探求没有定位的宝藏,在沙漠中不断挖掘的行为。
事实上,卡特在离图坦卡蒙的陵墓只有几米的位置上挖掘过3次,仍旧没能发现宝藏。
“就这件事来看,说不定现在也有什么伟大的发现,就算躺在身边50厘米的地方却无人问津,也不足为奇吧(笑)。”
接着,山岸小姐讲起了电视里的纪实节目,一个女孩子冲到罗马尼亚士兵一方,制止了坦克的行驶。
“那个女孩说她想死。觉得只有自己牺牲性命才行,抱着必死的想法站在坦克车前。听到这种说法我才意识到。‘或许能得救’什么的,哪怕带着一丝丝迷惘的心情,是不可能走到坦克前方去的。所以说,士兵们果然也注视着女孩那放空自己,无心无我一般的神色,停下了车。所谓的人啊,一直要到遇见了觉悟至此的人,自己这边也感受到什么才能停下的吧。我是第一次了解到。
这一点,对于从事发掘的人们来说一定是同样的心情吧。感觉就是,没准能发现什么……这种朦朦胧胧的期望早就消失不见了,只懂得一门心思往下挖的人,总会发现些什么的。”
偏差值教育(注:相当于高考分数)加上基因操作,连一点微小的自我也遭到扼杀。谈起如今这有如失控的坦克一般的时代,山岸小姐不由得露出了热血的一面。
不依不挠。以迄今为止山岸小姐的世界观来说,这种事理应也许会转变成执念,也许会表露出狂乱。但是这一次却是,满眼看到的都是沙子,依靠着唯一一件能够做到的事与现实相对决,终于松开了攥紧自我的手,进入无心无念的境地。
那一瞬,不经意间到来的救赎——
《封印》这部作品,对山岸小姐来说诚然有许多未能消化的部分,但仅仅就这一点来说,我想表示这是一部杰作。
想象一下,庭院里有一株梅花树。
“有一天,我无意说起我讨厌梅花开得那么红,第二年开始梅花树突然开出了白色的花朵。(笑)”
梅树有耳。从能够通灵的山岸小姐那里能听到许多惊悚的故事,不过在作品创造出来之前,就悄悄地把它们“封印”起来吧。

《达芬奇》1997年5月号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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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ColinHenry Wilson(1931.6.2-2013.12.5)英国作家、哲学家、小说家,20世纪50年代英国的文学运动“愤怒的青年”一员,所著小说涉及文学、宗教、音乐、谋杀等方面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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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18:12 编辑

p162-163    毛毛虫  译
我来说“神”是什么?
1999年

神无所作为
不可请求
不容轻侮
名作《日出处天子》中,失去了一切的太子面前现身的佛祖,是一个不去救济任何人,仅仅站在那里的存在而已。据说当时的山岸小姐也想过:“神大概是不存在的。决定了自己人生的只有自己。”
但是这个想法由于某件事情改变了。那是大约十年前,山岸小姐的一段极其个人的遭遇。
“我变得画不出漫画了。该说是价值观的崩溃吗?感觉迄今为止坚信不疑的事物,通通都是自己的错觉。隐隐察觉到,一直以来构思漫画的动力其实是自我正当化和错觉的产物。再也画不了了。”
山岸小姐至今为止自认为理所当然的能力,等到失去了它,才发觉自己对于画漫画不曾有过半点感谢。并且开始疑惑:之前自以为靠自己画出来的故事,会不会其实是“被允许画的”?
“被允许画的……被谁?这么想着,于是意识到了神的存在。说到底,我活着只相信自己的能力,始终无视着他人。尽管有‘他力往生’这种说法(注:日本净土真宗的教义,成佛依据的是佛祖的本愿,不是自己修行),但那并非有赖于他人,自己什么也不做的意思。这件事让我开始想,人活着,不是以自己的力量独自活着,而是‘藉由某种力量扶持着’的吧。这也就是,意识到神的存在。神是存在的!在自己内部。不是说神=自己这样傲慢不逊的意思。能决定自己人生的,终究还是自己。”
那之后,是怎么重新振作的呢?
“没别的,虽然曾一度无法接受而导致价值观崩溃,也只有收集起那些价值观的碎片,再建立一次了啊。因为无法容忍现实,才会崩溃。可是通过捡拾起崩溃后的碎片,我希望能够再度接纳不曾容忍的现实。唯有这样,我才相信自己或许能以作家的身份重获新生。”
有人说,山岸凉子的作品中不存在救赎。听了自然会受打击。但是有评论说,95年的作品《鬼》中第一次描绘了“救赎”。这太令人惊讶了。因为在这部作品中,山岸小姐终于寄托出了不曾表现过的心意——以包容的心面对他人的憎恨,藉此原谅其他的事情,自己也获得了谅解。
“说穿了,在那之前的我画的内容只有自己。很痛苦,不过反正是自作自受,所以得不到救赎也没所谓,这样的。我甚至想着,考虑描绘拯救他人的作品这种事才是傲慢的表现。但是这部作品里第一次,禁不住描写了“请原谅我”的想法。之前的那些痛苦,顶多只有作品里发表出来的那点程度而已。我自己也很惊讶,一边抱着‘只有这件事不想被人知道,请原谅我’的想法一边画出的成果,竟然令读者也有了‘救赎’的感觉。同时我又注意到了自己的傲慢,带着乞求原谅的意识画出来的作品,至今居然一部也不曾有过。”
山岸小姐说过,过分依赖神明信仰也好,全然不信妄尊自大也好,都是不对的。不过所有人都是这样,都是在不断重复着各式各样的经验和心意之中活下去的存在。
“我这种想法,在佛家那些思想中早有典籍记录了吧。可悲的是,人如果不自己有所体验,是不会了解到这一点的。于是又想,说不定为此而追寻不止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达芬奇》19997月号
取材撰文:岩崎真美子


p164-165     毛毛虫  译
《芭蕾精灵》(完全版)全4卷完结纪念访谈
2010年

《芭蕾精灵》描绘的是自己作为漫画家的生存之道
在钻研芭蕾舞的诺娜身上投影自己的生存之道
芭蕾漫画的金字塔《芭蕾精灵》出版了保留连载时彩绘原稿的原装复刻本。
“居然连同彩色原稿一起出了完全复刻本,我想这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心中非常感谢。那时候彩绘的原稿属于一个人气指标,不占据人气投票的一二名就不会来委托。我又还年轻,很想得到画彩绘稿的机会。”
《缎带》上开始连载是71年。对山岸小姐而言,是在出道第二年首次挑战的长篇作品。
“由于芭蕾漫画的全盛期早就结束了,在我说出想画芭蕾漫画的时候责任编辑甚至都失声偷笑。不过现成的作品净是描写一些在芭蕾舞鞋里放图钉的恶作剧,而我因为从小学过芭蕾,所以很清楚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芭蕾。我想展现的是跟以往的芭蕾漫画全然不同的世界,希望能更加描绘出以艺术为目标的人面对严酷生活的模样。不光这样,今天回想起来,《芭蕾精灵》看似是描写芭蕾的漫画,实际上描绘了自己身为漫画家的生存之道。以同一种道路为目标的人们一定都是相同的。所以才会想要竭尽全力画好它。”
70年代前半,也正是少女漫画的变革期。
“我在进入东京的第1年遇见了刚出道没多久的萩尾望都小姐、竹宫惠子小姐她们。有意思的是,常说的变革或许是一种不期而至,一齐兴起的现象呢。阅读少女漫画成长起来的一代各自开始了创作有别于以往的漫画。人气至上的商业杂志和《伽罗》(暂译)那样不论销量追求艺术的杂志,这两派截然不同。就我来说的话,是从《伽罗》派出发的。画风尽管是少女漫画,却一概不画少女漫画式的爱情喜剧呀校园故事什么的。我带着稿件拜访了讲谈社,却被回复说这更适合手冢治虫老师主持的《COM》,去投稿《COM》的话肯定是篇佳作。《缎带》在当时还是儿童杂志,其实我心底的感觉把读者层设定在年龄更大一点的阶段。不管被编辑部说什么,我认为一定会有能够理解我的读者的。我的这种心情在《芭蕾精灵》中,和苦心磨练芭蕾舞之道的诺娜的心情,感觉似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近40年前的作品预见了如今的芭蕾舞
“一开始,我被告知彩绘原稿只能印刷出原色。就是在红色旁边涂抹蔷薇色(深粉色)也还原不了那么微妙的差别。我是明知道这点还涂上去的,早晚会变得可以印刷出来的。因为少女漫画整体上进步了很多,我自身也是如此。为此很确信,印刷技术也是在不断进步的东西。”
不只是颜色。《芭蕾精灵》第1部和第2部的线条逐渐变细,逐渐变成表现纤细的作品。
“当时主流的笔法风格是粗线圆边的画法,我最初也描得很粗。随着《芭蕾精灵》第1部大卖,解除了不少制约,才在第2部中改回了原本的细线条。”
现在说起来就是个笑话,当初预定连载3回的,却被要求“麻烦2回结束掉,再画一篇《野菊之墓》。”然而连载一开,立即占据了人气投票第1名的宝座。在“运动型努力”的时代制造出了“艺术型努力”(艺术根性)的流行语。诺娜寻找着只属于自己的芭蕾,不断发挥自己的本领。与此同时,漫画家山岸凉子也放飞了自己的世界观。
“跟萩尾小姐和竹宫小姐她们一起去欧洲旅游时,第1部还在连载中。乘好几天西伯利亚特快列车,抵达了莫斯科。车窗外始终持续着一片荒凉的景色,萩尾小姐好几次感慨着‘好厉害’,不过我是北海道出生的,对这些看惯了的景色只是瞧瞧。但是至今还记得两人一起言笑的感觉。”
当然,旅途中也拜访了芭蕾的殿堂,莫斯科国立剧院。
“走进中央大厅后,有一对年迈的夫妇在争执什么。等他们终于离去,我们过去问售票信息,说是那对夫妇刚好取消了座位。那是玛雅·普利谢卡娅《安娜·卡列宁娜》的初演。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坐在贵宾席看。剧场里甚至聚集了一群想卖黄牛票的人。可惜我们时差没倒过来,基本上都睡过去了(苦笑)。”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是将近40年前的作品,却准确预见了现如今的芭蕾舞。
像诺娜那样瘦长身材的芭蕾舞者现在成了主流,竞争对手的玛雅则是体操选手出身。现实中体操选手出身的吉姆凭藉高超的身体能力卷起风潮是相当久以后的事了。
描绘了诺娜与尤里共舞的《芭蕾精灵》,简直好像比现在的男性芭蕾舞时代更早一步。
“刚开始画那会儿,能当作资料的只有观看芭蕾舞公演时记住的顺序。跟《舞姬》比起来,技术面上也没有取材过,只有排练的水平。即使如此,创作作品的人怎么能不试着在这基础之上加以推测呢?《风妖精》的服装也是,当时没有人穿着那样的衣服跳舞。那是一位名叫塔里奥妮[1]的人穿旧的服装。戴着那样的花冠和华美的服装跳舞一般认为不太好,感觉靠着衣服定胜负。但是我这么处理,实在是想让诺娜穿上这套衣服。日后看到复兴了塔里奥妮服装的照片,吓了一跳呢!现在大家跳舞都穿这套服装了。”
比谁都烦恼于卑劣感,同自身搏斗不止的女主人公们,就这样担当了山岸世界观的核心。
“是啊,我的世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许可以说,今天也仍然只有这个(笑)。”
山岸世界的原点化为色彩,化为笔触,化为故事,鲜艳镌刻上的成果便是《芭蕾仙子》这部作品了。

《达芬奇》2010年7月号刊载
取材撰稿:泷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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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玛丽·塔里奥妮Marie Taglioni,1804年-1884年),最伟大的芭蕾舞女演员之一,在《仙女》中完美地使用了脚尖技术,成功塑造了翩翩飞舞的仙女形象,脚尖舞被后来的人争相效仿,而且其中所穿的精致的芭蕾舞短裙的原型。


p166-169    毛毛虫  译
《舞姬》第2部完结纪念访谈
2011年

10年连载,终于完结。
决定好了这里是终点

《舞姬》历经十年的连载终于谢幕。
第2部中六花发高烧倒下,整个过程十分紧张。加上第1部中可以说太过苛刻的严酷展开,又有谁能想象到这样的结局?此外还有一点令人在意,罗拉的真面目到底是?最终回,罗拉对于六花的呼声一言不答地走掉了……。
趁这个时机,直接问了吧。山岸小姐,《舞姬》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是啊。从一开始,早就决定好了在那里结束掉故事,只不过……”
只不过……?
“别人都来问我‘那一段怎么样了?’‘这里怎么了?’,才觉得原来如此,有不少漏掉地方啊。罗拉也是,读者这么想知道她的事情,对我而言是出乎意料的。”
正因如此,第1部的空美更显出强烈的存在感。拥有拔尖的才能却生长在极度贫困的家庭,为了补贴生活费而被父母逼着出演儿童色情视频的。尽管在第1部第4卷不见了踪影,读者一定期待着“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再出场。在这里充满谜团的罗拉出现了。而且一看那面貌,不是酷似《日出处天子》的厩户王子嘛!
“我在画的时候,也是一边想着越来越像厩户了啊,一边画下去的(苦笑)。”
Y总编辑也不肯旁观,加入了进来。“那件黑色的舞衣不是丧服吗?我在知道千花的死讯后,呜……还以为是罗拉的丧服哭出来了。”虽然这样,也没有对罗拉的真面目下什么断言。
“毕竟六花都那样了。六花自身深信着罗拉绝对是空美,可说给别人听不是被否定就是被嘲笑,什么都搞不懂。和这样的六花抱着同样心理的读者,也想要划下句点吧。”
所以谜团仍旧是谜团。
而且番外篇(漫画第2部第5卷收录)还描写了罗拉采取某个意外的行动,按照人之常情,应该越发想要看到罗拉与六花此后的戏剧展开才对吧。
“嗯……是这样的。”
山岸小姐为喘不过气的感想苦笑着,继续说道。
“想画的事情都画了。这里是最开始想好的终点。这份心意不会是假的。只是,不能使用没有了结的收场。我自己一直这么说,到最后却不下断言,这对于读者也许很不友好,所以如果……如果有一天得到画第3部的机会,我脑海中还有故事可讲。”
噢,有故事的啊。
“梦幻的第3部,虽然没打算画出来……抱歉,之后的我现在不能说。”
说是不能说,笔者却感到高兴,这是有原因的。
山岸小姐至今为止也都是如此。在取材地点忽然嘟囔道:“看到剧情了。”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回答就只有一个。
“抱歉,我不能说。”
接下来要画出来的事物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

构想追上了现实!
逆流而上的第2部。

回头想想,第2部基本上都是洛桑(lausanne,瑞士的自治州,法语区)篇。
“这是一开始决定好的。现实中的洛桑国际芭蕾选拔赛为期1周,就是说我花了3年时间描绘一周内发生的事。”
洛桑这个地方,山岸小姐以私人名义去过2次,以《达芬奇》的取材名义访问过3次。第2部的连载即将开始的,2007年的洛桑之行留下的印象最鲜明。犹如构想追上了现实一般,至今回想起来仍会一阵颤栗。
山岸小姐在第2部提起的【N氏】,实际上成为了审查委员长吧?
“当然我完全不知情。可那要不是勒迈耶(John Neumeier)的作品,我很怀疑自己还会不会周密规划,如此呕心沥血地创作。”
约翰·勒迈耶。担任韩布鲁克芭蕾团艺术监督的世界级编舞师。
“在这之前也观赏过勒迈耶的几部作品。但是在洛桑那时候,将他的小品全看了一遍,第一次知道他有多厉害。贝雅尔(Béjart)也很厉害,但我认为勒迈耶的风格更接近漫画家。彻底的叙事性,还有我也常做的一点,把古典作品和过去的童话置换到现代重新制作,这种手法与漫画是直接相通的。跟台词一样,动作也全都有它的意义,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
勒迈耶有一部作品名叫《尼金斯基》(Nijinsky,20世纪最伟大的芭蕾男演员),山岸凉子也在《牧神的午后》中描绘了尼金斯基。不难想象,正是与自己产生共鸣的编舞师邂逅,成为了创作第2部的原动力。
“勒迈耶一定也喜欢那样的世界吧。如果让他表现无法回报的爱恋,可谓天下一绝。恰巧这一年的秋天,贝雅尔亡故了,他才以继任的感觉出场的。”
适逢第2部开始。以往一直重视古典的洛桑,迎来编舞师第一人的勒迈耶担任审查委员长,这本身就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对于作品中六花而言,真是一帆风顺,不,简直是神风了吧?
“对啊。刚巧遇上了如此戏剧性的现实,这个可以用(笑)。六花那种性格的孩子要想在芭蕾舞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路,惟一可靠的就是编舞师。这部分该怎样描绘,梗概大致上是定好了,可骨架上有血有肉的那些部分,根本上由勒迈耶帮忙充实的。”

即便如此还有路,第2部是【希望】的物语。
【我想要活出跟小瞳……跟千花都不一样的芭蕾相伴的人生。】
在飞往洛桑的机舱内,流着泪下定决心的六花。如果说,第一部讲述了少女们向苛刻的芭蕾之神奉献了自己能做的所有,逐渐飘零而去的故事,那么第2部的六花就是令人焦急的。因为她的性格并不像小茜或双叶那么直率又好胜。但是,对于困恼的人不能放着不管的心,是她成长的证明。我自己也曾这样,因此很理解她心情。
“六花那最为脆弱的性格,归根结底是我这个作者的性格。真没面子(苦笑)。所谓的芭蕾舞者,她们的使命其实在于不断赢取,我不认为不断赢取 = 人际关系产生不和。真要比较的话,输掉的一方反而容易感到心里不和。会回首思索这样真的好吗的,大多是输家,赢家一次也没有回首过。该说这很厉害吗,或者说很辛酸,在这样的世界中,像六花那种孩子乍一看似乎是没有胜算的。可是,消极的人才会有所创作。人正是在心理失落的时候,才会催生出灵感。贝雅尔实际上也没有到达顶点,在青年时代便转向了编排的工作。即便如此,仍然洋溢着想要跳舞的心情。”
前方还有路。第2部是带着希望的物语。相比第1部中能走的路一条一条地被封死,穷途末路,陷入绝望的千花,实在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第2部在作为芭蕾漫画的同时,却没有描写典型的芭蕾舞女。因为找到了不一样的新方向,成为一名编舞师活下去。六花拥有的武器,是从无所有中创造出有的本领。所以没有必要跟什么人相互竞争不断赢取,真的。而这样的人,是最坚强的。”
与肯特之间即兴共舞一支华尔兹的《波莱罗》;罗拉代替六花跳完她所构思出的编舞,平安度过危机的《吉赛尔》;然后,在最后公开的小作品《蜗居》。
“六花是怎样跨越一个个课题的,思考这些真的会让我捏一把冷汗。有好几次因为压力过重而焦躁不已。这次真的不行啦,再没有点子该怎么办啊,每次都很拼命的(苦笑)。”

就这样跟六花说再见了吗? 下一号新连载启动!
“《芭蕾精灵》里的诺娜,事后才发觉跟六花是相同的设定。有一个身为芭蕾舞教师的母亲,和一个天赋才能的姐姐。但是并没有诺娜身边的汨罗诺夫老师那样的人物,画的内容也相去甚远,所以一直没发现。只不过,诺娜与六花很相似吧?说到底,才能有2种。《芭蕾精灵》中出场了一个名叫拉拉的天才,这女孩不论什么都能轻松做到,于是那份才能毫不稀罕地被丢弃了。但是像诺娜那样会跌倒的人,由于才能是在跌倒爬起又跌倒的辛苦中入手的,不会感到徒劳,更不会轻贱舍弃。六花也是如此。才能平庸,锲而不舍。我果然比较喜欢这种活法。会有人说太驽钝,丢人现眼,但也可以说是没有虚荣心。怀着“被嘲笑也没关系,能做到这么多的就是我”的信念,真挚地面对困难。唯有这样,方才能够跨越坎坷,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说是这么说,我自己又逃出过多少回了!(苦笑)就算这样,只有漫画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我不禁问道,山岸小姐也有过想辞退漫画工作的时候吗?
“有一段时间,画不出来了。发生了至今为止的价值观彻底奔溃的事,失去了支持我绘画的根据。说来奇怪,偏偏那时开始觉得,为了讨生活而动笔画也是很重要的吧。总不可能辞职吧,除了一门心思画下去还能怎么办。就那样悬梁刺股似地向前进。一边反复提醒自己在这里不能放松力道一边工作,我想是在《鬼》那一作想开了的,到了《白眼子》顺利复活了。”
难道是出于这个转机,才会在第2部中显现出那股不可思议的温柔感吗?
“说不定是的。以前,心中总抱有模糊的希望,哪怕有一扇敲不开的门,也觉得‘肯定能开启的’。以此为根据,坦然地描写着‘门没有开启的世界’。可是在画不出来的期间,却切身体会到‘不对,其实那扇门根本打不开!’的想法。就说了,无依无靠的感觉,很辛苦的。那样都不言放弃地坚持到了现在,我感到很庆幸。因为面对逆境也不停下画笔,想着说不定可以见到别有洞天的世界。而这,就是芭蕾了。”
就是如此,在《舞姬》第1部中画着一扇无法打开的门,尽一切可能画着少女们的纠葛与绝望;在第2部中,描画出了那扇门不经意间打开的状况。
“所以说这不是天才的故事,而是凡人的故事。大家都是,没有决定好的道路,却又有着各自的道路。”
想再多看看这条道路继续延伸的话,这能说读者的奢求吗?
“说实话,跟六花的离别了我也很寂寞。会令我想起刚从短期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那阵子。怎么办才好,接下来还能坚持下去吗?”
10年间的连载已经刷新了最长记录,一定还会想再见到六花的。
“《芭蕾精灵》也是,原本预定第1部就结束的,并没有画第2部的计划。”
这么说,老师!
“抱歉,现在我不能说。”
啊啊——(不过这样才,这算什么play啊)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杂志从下个月起,就要开始新连载了!
不过那什么,内容呢?
“是一个与《舞姬》全然不同的故事。先说了未免太无趣,还是不能说(笑)。”

《达芬奇》2011年2月号
取材撰稿:泷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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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信息:
泷晴巳(harumi tatsu)
自由撰稿人,以访谈、书评为中心,执笔多数文案。如上桥菜穗子《故事,生存》,西原理惠子《这个世上最重要的金钱杂谈》,吉本隆明《去见弗朗西斯子》等人的访谈实录。


p170-173    毛毛虫  译
山岸凉子长时间采访
2014年

山岸凉子画的漫画很恐怖。那种压倒性的恐怖感是来自哪里?
从深不见底的奈落[1]中,侧耳听见了响动……
“我本来不喜欢怪谈的。不如说,我对怪谈故事缺乏兴趣。”
采访从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开始。
“原因出在我母亲,她最讨厌所谓的怪谈呀超自然现象的,对那些总是一笑了之。受她影响,我对于这种事也就偶尔想想,一般都视而不见的。”
关于怪谈第一作《螺丝的尖叫》(1971年),她表示:“编辑部正困扰着该画什么好,向我提议‘要不画点怪谈故事吧?’。那会儿怪谈故事都是让一些期望不高的画手充数的。我虽然心里不愿意,可又想你有要求我就画给你看,才争一口气画了。”
这种想法后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是有原因的。
“真不好意思,说起来有点俗套,但我的理由很明确的,就是我自己去九州旅游的时候,见到了真正的幽灵。”
《幽灵谈》(73年)中画出来的,用磨豆的白布盖住面貌的那个。为什么是磨豆?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正因为不明白,反而愈发可怕。只有实际体验过才知道有多可怕。
“那时候吓死我了,不过因为亲眼目睹了,不信也得信。慌乱中告诉一些亲友们,大家纷纷说道我也是我也是,跟我讲起他们的个人体验。我这才了解到就在身边的大哥,童年的时候这种经历像山一样多。由于他体弱多病,所以母亲草草地下定论说:‘脑子烧糊涂,见到幻觉了吧’。”
将实际体验漫画化的《幽灵谈》,在读者之中掀起了巨大反响。
“突然来了满满一纸箱的读者信件,这种事连《日出处天子》的连载都没有过(笑)。而且写的全部是读者们的亲身体验,看得我心里发毛,没有读完。”
山岸凉子所描绘的,不正是得知“真的发生了”的人心里那种恐怖感吗?不管怎样的作品,根本上的这种部分是共同的。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尽管脑科学家会否认道‘不对,肯定是在哪里听过的事情在脑中留下印象了吧’,但我很确信自己看到了!实际上打那以后,哪怕是看见报纸角落里的花边新闻,也会费心费力地去了解。这么一来,渐渐地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图示似的,感觉‘其实是这么回事吧?’。只是要我完全变成相信超自然现象,我也是不情愿的,可又没法以理性彻底地加以否定……我想自己就在这么矛盾的心境下动笔,画出来的作品才会是那样的。”
山岸小姐的爱猫小判[2]在脚下发出安睡的呼吸声。
“你看那里,放了一碟水吧?”山岸小姐继续说道,“因为家里的猫喜欢在那边喝水,才事先准备好的。大哥看到这种布置,好像还以为我在做封印鬼门的咒法……看来在大哥眼里,我这个妹妹成天沉浸在迷信中(苦笑)。毕竟大哥他决意不被自己看到的这些东西给迷惑,坚持要理性地过日子。再怎么说,连那位研究UFO出名的矢追先生[3]也由于相不相信的争论闹得离婚了呢。就是说包括UFO在内,说不明道不清的世界中要谈信与不信,等同于诘问这个人的价值观或者人性之类的,所以才难办。”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放手去画
“在创作《我的人偶是好人偶》(1986年)时,我不觉得人偶有多可怕。不过世间似乎有不少人对人偶莫名地怕,这怎么能不利用(笑)。这一篇我是带着职业漫画家的意识画出来的。”
原本与死去的少女埋葬在一起的市松人偶引发的怪异事件。
“在我家里还摆着当作模特的市松人偶,为了这篇漫画特地在久月买的。买来后怎么把玩我都不怕,只觉得可爱。我还记得根本感觉不到邪气,为了怎么画得吓人而大伤脑筋呢。”
不不不,已经够可怕了吧!少女的阴影,深夜里的脚步声,屋檐上只有一只脚的孩童足迹。在层层叠加的细节中,那种“是错觉吗?”,冷不丁地转变成确信的恐怖感。
“人偶这东西,发祥于代替死者背负上厄运与灾祸的人形道具[4],本来是陪葬品啊!我把主人公的母亲设定为没有感应能力的人类。在地缚灵当主人公的《黄泉比良坂》中也提及过,对于幽灵而言,人类也有看得见看不见之分的吧?其中应当有什么互相对应的关联性才对。DNA就是螺旋状的波纹,我总觉得人体既然由这样的波纹构成的,搞不好波长吻合的话砰地一声就去了对面的世界也说不定。隐居深山风餐露宿的修行僧们为了达到此等境地,不惜严酷地折磨自己的身体。彻夜不眠的漫画家,也会进入这种状态的(苦笑)。于是那阵子,我感觉自己变得很容易经历那种苦行。”
《日出处天子》中的百鬼夜行出现有一个前兆,传来一声“自丑寅之方而去”。据说这是山岸小姐实际在梦里听到过的声音。
“刚才的是什么声音?虽然心里发冷,但是可以用啊!就算摔倒也不是白摔的(笑)。用在漫画里的话,会冒出来也未必是这么打算的,要是想着‘被那种家伙利用太没面子’,感觉反而出不来的吧。所以我选择了放手去画。”

恐惧的某个部分,与性的快感是相通的。
“我到现在最害怕的电影是《厄运》(63年)。这部电影重制以后,反而不可怕了。但这是一部连那位手冢治虫先生也例举为最害怕电影之一的杰作。”
电影讲的是著名的灵异学者们为了调查,来到名为丘顶山庄的幽灵洋馆。
“《厄运》描写的分明是企图调查不明真相的事物而被卷入悲剧,重制版却揭露了可怕的究竟是什么。这样拍的话,不就跟俗气的怪物啊幽灵什么的跑出来吓唬人的好莱坞电影成了一路货色吗?《厄运》得益于黑白电影的感觉,运用光影效果,有意不显露出本体。登场人物也是心中有鬼,慢慢纠缠在复杂的背景中。因为有这些对人类心理旁敲侧击的部分,才能做出吓人的效果来啊。”
山岸小姐回忆道,《潮汐声》(82年)受到了电影《厄运》很大的影响。
“本人的心理活动,却会引来幽灵。还有开头提到的幽灵洋馆——在《幽灵谈》里面也画过续篇了——,我是穿插了大哥的亲身经历的。”
《潮汐声》中,灵异少女小泽遭遇的是成长遭到母亲遏止的少女幽灵。为什么在山岸的作品中,“父母遏制下的少女”大多成为怪异事件的**呢?
“堵死河川,泛滥成灾。同样的道理,我想人如果被堵死,反弹的能量也一定非常激烈吧。无知的父母亲对孩子们犯下的罪过是很严重的。楳图一雄[5]画过一部作品《可怕的妈妈》,那个人画的妈妈一直都很可怕。但是我问过他,本人表示:‘我一点也不怕自己的母亲,画恐怖作品也不觉得恐怖。’这反而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即便是无意识的,我也认为那是在经历过与家长的碾轧后,才会以那种方式显现出来。”
在山岸凉子的作品中,母亲也是很可怕的存在。
“在亲近母亲的大哥眼里,我把母亲画得那么可怕简直是令人喷饭。我不是不懂他的心情,毕竟我也是在母亲的关爱下长大的。但就是这个母亲,要说她教过我什么,‘你这样是不行的’,充其量只有这一句。我真的是一窍不通,母亲担心我才这么说的。可是事后才会明白,那句话把我这个人给全盘否定了。嘴上严厉的母亲也好,乖乖被骂的我自己也好,那时候全然没有发现这回事。这样的家长,其实是屡见不鲜的吧。”
遭到全盘否定的人会害怕长大。最为象征性地描绘了这一点的作品,要数《天人唐草》(79年)。
“不像如今这个性爱自由的时代,对当时的女孩们而言,如何不再是处女是一个共同的大问题。在这层面上,少女的内心对于母亲那种成年的女性都会抱有潜在的恐怖感。究其原因,少女害怕的是结交肉体关系,而这等同于遏制了成长。《天人唐草》中的女性,是我现实中在羽田机场见过的。一头金发,发出奇特的尖声彷徨着走过。四周的人都退避三舍,可我看见那副光景,恍然察觉到那就是我,那会是将来的我啊。我的作品大多如此,是在现实事件与自己内部的某个部分产生联系的情况下画出来的。”
山岸小姐继续回忆道,有一段时期不论画什么,都会变成恐怖故事。
“即使我不是有意识地去画恐怖的东西,最终也只能画成那样。无法给出一个安稳的结局,因为本来就是无从解决的。等到我走出困境,差不多是《鬼》(95年)以后的事了。鬼不是自愿变作恶鬼的,而是人们造成的。在作品里也提到了,正如浅间山庄事件[6]发生后,**的热潮急速地减退那样,奥姆真理教引发事件之后,感觉那方面的精神理论一下全成了迷信。卡尔·萨根[7]也说过,绝大部分的超自然现象都是人类的错觉。虽然我很敬重他……他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可以说有99.99%是人类的错觉。但是倘若否定了所有无法实证的事物,最终会得出对神的否定,人类道义上的善恶观也将消散不见的吧。我觉得作为一个人,那是一些不可完全排除的部分。”
恐惧感会叩问人们该如何面对现实中无法验证的事物。那或许在于生死的回返交替之间,一对一决胜负的对峙也说不定。
“巫女和修行僧都追求断绝肉体欲念,我感到通过描写怪谈故事,似乎能够获得替代肉体快感的某种补偿才对。如果说性爱的欢愉是十分的活着,那么恐惧就是窥伺五分的死亡。说到底,我认为那是与性的快感十分相近的东西。”

《Mei(冥)》2014年,特别号刊载
取材撰稿:泷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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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佛教用语,意指“通往地狱的深渊”。
[2]日语,金币的意思。谚语“猫に小判”。因为中文发音很适合当宠物的名字,所以直接保留汉字的写法。
[3]矢追純一,日本伪科学家(自称),UFO特别电视节目主持人。
[4]日语写作“人形”,这里是在讲解人偶这个词语的来源。
[5]日本恐怖漫画的代表作者,《漂流教室》的作者。
[6]日本极端左翼组织赤军的集团监禁与杀人事件。
[7]美国天文学家、科幻作家,核冬天、地球生命体(teraforming)、宇宙日历等假说的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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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19:28 编辑

p174-189    毛毛虫  译
画集出版纪念特别采访

本次,收录了山岸凉子小姐从出道之初到最新作的画集得以出版。回首长达50年左右的漫画家生涯,讲述了多方面的信息,既有出道的契机,也有学生时代的往事,更不乏对于《芭蕾精灵》及《日出处天子》等代表作的想法。

——1964年,就读高2的山岸小姐突然决意成为漫画家,据说是里中满智子[1]小姐的出道成为了契机。

跟我同一个学年的里中满智子在16岁即漫画家出道,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我也不算讨厌漫画,可当时的漫画是小学生才看的东西,高中时期没有再看过了。不过从以前开始就喜欢画画,记忆中偷偷地画过不少涂鸦。其实我已经不看漫画了,有一天妹妹正好买了一本,在上面看到里中小姐的作品,才发觉“是啊,我自己不可以画出漫画来吗?”
然而,事情没有简单到“画画=画漫画”的程度。不过上中学时有一件事,我想向朋友描述一部恐怖电影的梗概,无意间画出来的东西很接近漫画的模式。甚至在笔记本上用蓝色钢笔做好分格,却一点没有想过那样就成了漫画。

——上中学时,因为家里多次提议要转学的缘故,连自己的爱好,从1年级坚持到6年级的芭蕾舞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件事给了山岸小姐很大的冲击。

那时候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是怎样一个时期,芭蕾放弃了,书也不看,成天无所事事地迷糊度日。从初中刚升上高中时,根本把握不到自己的定位,天天碌碌无为。遇上母亲住院的情况,只能和妹妹忙里忙外地做着家务。
当我见到了里中小姐的作品,了解到在这年龄,能够凭这样的画创作出作品来,不由得产生了不服输的想法,“难道自己做不到吗?”以往在睡觉前,时不时地会讲故事给妹妹听,也很喜欢安排情节的感觉,从没有考虑这些积累会集中到漫画的创作上,到那时才想起“就是这个!”,眼前豁然开朗。我一直以为漫画是只有大人创作的东西,如果没有里中小姐出现,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区区的高中生也可以介入其中。

——孩提时代喜欢水野英子[2]老师的漫画,受影响很大。

最喜欢的作品是《星星的竖琴》。不过我不擅长模仿别人的画,水野老师的作品只是作为少女漫画喜欢的,没有打算自己去描摹。刚动笔的时期由于酷爱少年漫画《8man》[3],结果画风也越来越接近这部作品,费好大工夫才画出少女漫画风的线条。
我高2的时候,特别急着想当上漫画家。当时最容易入手的漫画书是《GARo》[4]。家附近没得卖,我订阅的。上面当时在连载《卡姆依传》[5],东大的学生在参加安保斗争时也会带上一本,广受好评。因为看了这种偏门的杂志,跟少女漫画领域差太多了。
我的作品不太考虑男性向女性向的问题,反正只要能够表现自己的世界什么都好。不管怎么说,因为我的画倾向于“女孩”的感觉,所以想要成为少女漫画家也是当然的。
立志成为漫画家后,我买了《周刊少女friend》(注:讲谈社创刊,日本第一本少女漫画周刊杂志,主要作家有里中满智子等人,1996年休刊),《玛格丽特》(注:集英社创刊,以华美的杂志封面赢得好评,此后聚集了池田理代子等人物)来看。家里的兄弟姐妹本来就喜欢漫画。可我一跟住院的妈妈说这件事,她斥责我:“少说这些梦话,多帮家里做点事!”

——山岸小姐的作品魅力之一在于文学性的深度,有很多题材取自希腊神话、西欧或日本的传说。她平时有着怎样的阅读经历,又是如何获得构思的呢?

当时并不热心于读书,是借哥哥的《日本文学全集》、《世界名作全集》来读,或者读一些莫泊桑的。
只有森茉莉的书是我出于兴趣,私底下自己花钱买的。出版社里有一本专门介绍故事概要的书册,我看了以后感觉“这个作家可能跟我有相同的世界观吧?”。通过上面的简介了解了她的作品《恋人们的森林》[6],发现两个主人公都有男性的名字。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去书店订购了。我记得这是第一本我自己订购的小说。虽然在知道这个作家之前,男同志的恋爱早已经在我心中扎根发芽,但是接触到了森茉莉的作品,才明白“居然有人跟我的想法一样!”
不敢相信吧?小时候看的《少年肯尼亚》[7]里面,我都会对着美少年们心动不已。不但不知道**的说法,更没有学别人,是从我懂事开始大脑中已然产生的癖好。关谷久老师有一部作品叫《烈马》(1958年),描写棒球部的老师跟不良学生之间的故事。这种设定在当时太平常了,但是人物画成了两个美男子啊!我看这种漫画,心里想着“这两个人之间有爱!”什么的。作者如果知道作品被这么看待,八成会怒喝“你误解太离谱了!”吧(笑)。
海外有一位叫帕特里夏·麦奇利普[8]的女作家,早川书房翻译出版了她的《御谜士三部曲》。我还不知道内容,偶然接到了这些作品的插画工作,一看登场人物清一色的男性,暗暗想着“也许我们兴趣合得来……”。实际上描写的氛围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感觉。画好了封面画,编辑把插画交给作家过目的时候,听说对方回应“想看封面的原画”,我又把彩色原稿一起交了过去。也许对方也从我的话中感受到了某些雷同的地方吧?不知道这种兴趣的人,究竟占着世界人口的百分之多少呢?

——多亏有山岸小姐,连同竹宫惠子、萩尾望都等漫画家的活跃,才让“BL”作为少女漫画的一个类别得以确立。

那个世界仍然很难显山露水的。似乎是一种少女特有的感觉,男生是不会懂的。当时女性能够发表那种世界的场所局限很大。无巧不成书,少女漫画的世界正是最适合表现这类作品的。

——山岸小姐当时在读于市内屈指可数的升学名校,札幌市立旭丘高中。在这个时期,邂逅了今后作为漫画家一同活跃的同好们。

高二那一年决心成为漫画家,最初结识的漫画同好是大和和纪。大和小姐跟我不是一所高中,但是同一个学年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也住在札幌市,她看见我在休息时间里画漫画,对我说道:“你在画的这个,我有朋友也在画哦。”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身边还有别人在画漫画,马上说:“真的有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就这样,我最开始去了住在附近的大和小姐家里。高三那年的2月,札幌市冰雪庆典邀请手冢治虫先生来做嘉宾,我俩曾一起送原稿过去给他看,看得出心思没花在学习上(笑)。一般人在这个时期肯定为了复习迎考忙得焦头烂额才对。
就在那时,有一位北海道大学的学生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寻漫画同好”启事一样的广告,于是我和大和商量一起去看看。顺理成章加入了他们,也就是常说的“漫研社”。主要活动场所集中在咖啡店,虽然只去过几回就是了。
当初因为立志成为漫画家真的非常少,所以立下志向的人们中没有不是真心喜欢漫画的。绝不是稍微试试看这种轻率的想法,个个都是“堵上人生的一切”的意思,学习丢在一边,一心只朝着漫画家努力。我一个差生,平日里一门课也不学,大和的成绩却很优异的,读的是直升的名门学校。不过本人的说法是画漫画太专心,成绩下滑后惹火了家长,只好硬着头皮苦读。漫画阅历也是大和更长一点,她对于画工也十分熟悉。因为漫画不如今天这样普及,我在遇到她之前连漫画的工序、道具这些也一概不知,只有在稿纸的正反面涂鸦的水平。
随后在高一时期有忠津阳子,高2时有五十岚优美子加入进来。五十岚当时没有什么交流后来才认识的,而忠津直接来敲响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的高中漫研社。文化祭期间张贴了“募收原稿”的海报,她就来了。带来的作品精彩绝伦,都把我看傻了。

——结束高中生活的山岸小姐,升学进入了北海道女子短期大学美术科。

完全没在学习,理所当然地没考上志愿的大学,还困扰着怎么办,刚巧美术大学的入学通知就来了。由于定了出道的目标,在美大特别意识着学习漫画。可那是一个连漫画的“漫”字也说不出口的时代,美术老师们也几乎对这种领域感到轻蔑。我是偷偷一个人躲起来练习的。描边也好什么都好,在专业课上吸收的东西,其后派上了大用处。
说是美术大学也是短期大学,因此以油画科、设计科、雕塑科为主,我选择了设计科。有过1、2次日本画的特别讲习,因为我挺喜欢上村松园[9]的,抱着“终于让我画了!”的期待感,事实上却是上水墨画……。
第一堂课学习只用水墨描摹山茶花,令我很失望。但是现在我懂了,对于日本画那可谓基础中的基础啊。

——在美大一面学习绘画,一面投入制作漫画的设计草图。特地带着原稿上东京请人审查,从早走到晚一家家地拜访出版社。

所属于北(海道)大(学)漫研社还想投稿给出版社,才做成了草图,而且也没有截止期限。漫画最艰难的莫过于与自己战斗,完整画出一篇故事没有那么容易的。同人志的招募几乎没有去响应过,而杂志的征稿一年也不一定举办一次,所以也没有投过稿。
但是短期大学的时代,第一次坐24小时的夜间列车去东京,带着原稿拜访了讲谈社[10]。负责接待的人表示:“你的作品不适合商业杂志”,然后吃了闭门羹。那会儿杂志《COM》刚刚创刊,他们还说:“你给《COM》投稿吧,那种作风更适合漫画发烧友”,我按他们说的给那边投了稿。好歹入选了佳作。
那时候有数人入选佳作,大和小姐告诫我:“千万别止步于佳作的水平啊。”,让我也焦急。同时了解到不把脸画圆一点的作品很难出道,为此我勉强自己改变了画的风格。
在这期间,我先找了工作。不过跟父母住在一起,对饮食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主食基本上去公司食堂点便宜的乌冬面吃,一半以上的薪水都被我存起来了。储蓄足够以后,我又一次带着原稿去了东京。

——而这第2次的东京之行,终于抓住了出道的机会。

第一次是跟大和去的,一起在我的亲戚家留宿。我们二人每天醒来后,简单吃过饭马上出门,从早到晚在各家出版社之间轮流转。那时候杂志上的漫画原稿募集一年仅一次,有志者落选后再登门造访再平凡不过了。即便这样,我想千里迢迢从北海道过来的人应该还在少数。囊中羞涩的处境下,第一次坐火车,第二次买了打折的机票才去了东京。
第二次去东京送原稿,在一家不是自己本命的编辑部门前偶然停下脚步,在那里认识的一位编辑,给了我出道的机会。在1969年的《RIBON COMICS》[11]
5月号上出道,每个月都送来工作的委托,正当为原稿润色时会立即送来下一个月的预定页数,所以我拼命地画。自那以后直到今天,我每天都顽强地抵抗着。

本来只是通过电话跟编辑商量而已,终于等到对面传来消息“我们讨论不出结果,拜托请你来东京一趟”。就在出道的那一年10月,我再一次前往东京。编辑部特地派人来到我在北海道的家里,当面说服我的父母:“经济方面与居民手续都由我们做担保。”,此后为我找了一间公寓。我来到东京后从来没有为金钱的事困恼过,多亏了他们安排周到。得益于经济高速发展的大背景,纸质书的销量走高,杂志也越办越多,可以说是一个到处缺漫画家的时代了。

——1969年,实现了日思夜想的出道梦想,陆续有作品发表。

我出道的杂志《RIBONCOMICS》,给读者的定位比《RIBON》[12]稍稍年长一轮,却因为跟《周刊玛格丽特》相冲突的理由而遭到废刊。跟我同样遭遇的还有一条优香莉[13],我们一起转移到了《RIBON》的阵营。这阵波动中有好几位漫画家被迫退出,我能安全过关真的很幸运了。

杂志要求我每个月必须画一篇一话完结的漫画,我临时画一篇是一篇。借着《雨和大波斯菊》这一篇,我从出道时期用过的原画画法回归了自己原本的画风,受到了读者们坚决反对。有人来信说:“请不要把鼻子画得那么像野兽”,反对的声讨实在太强烈,我又钻研起看起来和谐的画法,终于定型在了《芭蕾仙子》的人物面貌上。曾经练习圆润的画法也没有白费,转变画风时的反馈也为自己上了一课。好在就算这么变来变去,编辑部的人也没有提意见,我真的很幸运。

——从山岸小姐的初期作品开始,能看见许多深度挖掘潜在心理的内容。

就我来说,根本没有这层意思,除了那样的故事我也画不出别的什么。但是就我自己来说不遗余力地去做了,也不否定有讨好读者的态度。前几天跟大和小姐见面时,她对我说:“你那时候一直很担心的,画这种不顾读者心情的作品,真的没关系吗?”有一部作品我记得很清楚,《春日绿芽》[14]。我在里面第一次描写隐藏着自卑感,极力扮演出开朗性格的少女。当时我会很认真地把故事大纲交给编辑过目,一面暗想这么沉重的主题肯定会说行不通吧,一面心里忐忑地交给编辑,出乎意料地顺利通过了。连载之后人气投票的排名很靠前,编辑鼓励我“就这样再接再厉”,我欣喜地想,能不能让我画更多自己想表现的作品。

——就这样,山岸小姐成为著名漫画家的名作《芭蕾精灵》诞生了。

在《芭蕾精灵》的连载时,一开始的编辑被调任到了别的杂志社,此后我还换过好几任责任编辑。有人反对我说:“现在还画芭蕾漫画这种迂腐的题材……”,我拼了命说服他:“这跟现有的芭蕾漫画是不一样的故事,请想象一下,把时下流行的‘热血运动漫画’中的‘运动’更换成‘芭蕾’会变得如何吧!”对方终于回答我,那好吧你画画看。我一心相信只要他看过我完成的原稿,一定会认同“很有思”的,可实际上编辑面无反应,让我提心吊胆的。
过了几天,编辑打来电话,通知我说:“要去跟下一部作品的原作者见一面。”。他还说:“《芭蕾精灵》暂且定在3话完结,正在考虑下次让你再换一部作品画。”在那个节点,连第1话的杂志都还未送到书店里。我大失所望,真的有那么无聊吗?甚至还跟我提起“虽然预定了3话,能不能直接2话完结掉……”我回答3话已经够删改故事情节了,再压缩成2话是做不到的……自己感觉很痛苦,又想到之后要画的不过是一部原作的改编罢了,内心十分抗拒,一点也拿不出干劲。
恰恰在这么噩耗不断的一个星期里,《RIBON》的发售日来了。《芭蕾精灵》一举拿下了人气投票的第一名,然后编辑来赔罪说道:“抱歉,压缩成2话的当我没说,请你尽可能延长连载吧。”(笑)不禁想再抱怨几句,早知道这样,第一话我明明还有许多要画的东西呢。总算能安全上垒真是太好了。
想想看真不可思议,《芭蕾精灵》也好、《日出处天子》也好、包括《舞姬》也是,从它们开始连载起我就感觉到“一定会热门的!”一旦眼前浮现出这股感觉,不管谁来反对我都坚持要画到最后。这股感觉至今不能命名,实在遗憾。
到最后,《芭蕾精灵》第1部让我画出了想画的一切;第2部则是白泉社[15]成立,对方来找我商量能不能为《花与梦》[16]的创刊创作一部漫画。恰好谈话进展到故事内容时,编辑询问我:“《芭蕾仙子》那么大受好评,要不要画一部续作?”我个人一般不大主张画续篇的,却发觉到:“对呀,可以接着画《芭蕾精灵》嘛。”我本来就喜欢用画表现芭蕾舞,于是一致同意,开始了创作。

——《芭蕾精灵》畅销的时期,山岸小姐从22变成了24岁。一般人还算年轻的阶段,对于少女漫画家而言却属于大器晚成。

从出道那会儿,我在漫画家之中已经有相当的年纪了。比如里中满智子的例子,少女漫画家在15、16岁出道根本不稀奇。其他人像青池保子[17]、大和小姐和忠津小姐,大家都是10多岁早早出道了。当时我们认为,10多岁不能出道,说明这个人没有才能,所以说当我21岁漫画家出道时,编辑部对我大概不抱有太大期望吧。我自己也以为到20岁为止没能出道的话就成不了漫画家了,焦急得要死。直到出道为止的4年时间真的如在地狱。每一年怨恨着年龄的增长,18岁来了、19岁过了,简直叫人想哭。还有人说,十几岁的阶段展示不出才能的人,之后也前途暗淡。在各种意义上,那段时期的我仍未了解所谓漫画为何物。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在二十岁之前达成了出道,真的急死我了。即使现在回顾那3、4年的时光,也觉得仿佛20年一般漫长。等到我作为漫画家安顿下来后,忽地回首出道前那几年,犹如煎熬了10年20年一般痛苦,其实仔细一想,仅仅4年!我自己也十分惊讶。不过痛苦归痛苦,对我而言没了漫画还剩下什么呢?《芭蕾精灵》是一部意义非凡的作品,它决定了我身为漫画家的存在。

——出道后立马赶赴东京的山岸小姐,后来在“大泉沙龙”[18]邂逅了竹宫惠子小姐、萩尾望都小姐她们。

当时住在西武新宿线一个叫下井草的地方。大和小姐与忠津小姐一同住在不远处的鹭之宫,编辑表示位置邻近也好照应,为我选了下井草。距离车站不远处的住宅区,在一幢独栋房的二楼租了一间房,1楼是房东住的。2楼有4间房间,卫生间是公用的,没有浴室,因此常常跟大和小姐、忠津小姐3个人一起去公共澡堂。
她们二人也是拿着原稿上门的,一转眼就被录用,先我一步来到了东京。因为有她们在身边,我在东京才感到安心,真的受了她们很多照顾。最近久违地跟大和小姐相会了,我们不禁感慨着:“没想到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漫画家。”
漫画家这个职业,并不像如今感觉的那么容易赚钱,只要有画笔、白纸和水果纸箱……这种印象,在当时被看作穷苦人做的职业。因此,做梦也不曾想过靠漫画发家致富这回事。那时候,连作画的原稿用纸也买一种大尺寸的“全纸”,请批发店里的人裁成9段再画的。而今出现了漫画家专用的原稿纸,真是方便了。时代变了,社会中的人们已经为漫画家们准备了齐全的作画器具。
在东京,编辑部给我介绍了已经出道的同乡人笹谷七恵,感觉我们意气相投。她这个人很有行动力,邀请我一起去了竹宫惠子小姐那里。跟笹谷小姐来往久了,期间妹妹也来了东京,搬到了阿佐谷地区,因此和隶属讲谈社系杂志的大和、忠津日渐疏远了。其实这也怪我,一股脑地融入了萩尾小姐她们的圈子里去。讲谈社走的是娱乐的王道路线,那是一个和当时的我有些不相为谋的世界。

——如今化作传说不断谣传的“大泉沙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场所呢?

那个啊,因为竹宫小姐搬到了房间很多的公寓,正当想找个共同生活的伙伴时,跟遇上的萩尾小姐一起住了进去。那地方可偏僻了,跟田畦里开垦出来的土地似的。我记得在连载《芭蕾精灵》那阵子时常到那里去。有一天,萩尾小姐来我家里玩,我跟她诉苦“正在画《芭蕾精灵》,感觉好心急”,她接过扉页的背景替我画了!(参考22-23页背景)“你愿意帮我画吗!?”那时候的我真是欣喜若狂。
不过我出入大泉沙龙的时间挺短的,我想大概没去过几回。那里已经形成了稳固的集体,感觉我不擅长插入其中,所以偶尔去罢了。反倒是笹谷小姐相处得其乐融融,大泉沙龙的很多事情只是我从她口中听说的而已。因此实际上跟萩尾小姐她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不过《芭蕾精灵》连载途中,她们邀我去海外旅游,一起前往欧洲的经历算是一件大事吧。全体成员通晓达旦地赶完了原稿,我们一起从东京湾坐船出发。每个人都在躺在船底一睡到死,以这种状态度过了第一个夜晚。第二天的午餐时间,同程的人看见我们一群人唐突地鱼贯而出,全都一脸“你们之前都在哪里啊”的惊诧表情。
在大泉沙龙,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漫画展开的。从始至终都是“那部漫画很有意思,你读了吗?”这样的会话。今天常说的“BL”话题,我也是在那时候跟人讲起的。有某位漫画家在一旁听到了,打电话来问我:“山岸小姐,你说的那些男同的故事该怎么画成漫画?”这我可为难了,就是想教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啊。
大泉沙龙总会有形形**的访客,有笹谷小姐、佐藤史生[19]等等,还有花郁悠纪子[20]小姐(波津彬子[21]的姐姐)呀坂田靖子她们,出身在金泽所有又名“金泽一派”的人们。应该说金泽那里美术系的人物更多吧。其实我的家系在三代以前也算石川县出身,父母亲都是石川县的人,也算沾点关系吧。花郁小姐和波津小姐是姐妹,记得花郁小姐提过:“妹妹画得那么好,我也着急。”波津小姐当时在描绘西阵织的纹样,目标还不在漫画家,即便现在她也能画出精致的和服样式。
佐藤史生先生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当时竹宫小姐有一位负责人,名叫增山[22]。她和竹宫小姐一同把在粉丝来信里附上漫画插页的人全部请到东京来了。因此当时的大泉沙龙内,一道暑假会聚集起一群群中学或高中里的女学生。我过去的时候,房间里面挤满了乌压压的人。现在想想,来到沙龙里的尽是一些才能出众的人。在我几度搬家,移居到云雀丘以后,左邻右舍就是佐藤先生啊花郁小姐等人。佐藤先生经常到我家里来作客。花郁小姐则是经常去萩尾小姐家里,不久后搬到远处的百合丘去住。之后大约一年不见,她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把我吓得不轻。

——山岸小姐在《芭蕾精灵》中,对于门扉等物件那种细致的描写令人联想到比亚兹莱[23]的风格。在作品内,也有点描等引人注目的表现。为了当作平日创作漫画的参考,山岸小姐把原稿费的大部分都投资在了画集上,摄取绘画技巧。

比亚兹莱认为白与黑的分配才是美的,我将这种理念运用到了《芭蕾精灵》的封面上。我并不喜欢自己画太细的人物,但是比亚兹莱画出的细线非常美。其实我更希望画出穆哈[24]那样的丰润柔软的人物,可总也画不好……。《芭蕾精灵》第2部的彩色扉页受到了穆哈很大的影响。那张扉页花费了有一个多星期才完成,直接用的彩画,不允许修正一次定乾坤。因为一旦上错色努力会全化为泡影,每一次都很认真地烦恼着应该涂什么颜色。颜料一直是用的露玛水彩[25]
因为我那时候决定了“稿费全部投资在参考资料上”,所以经常光顾银座的约拿书店[26]。现在好像关门了,正因为是一直都开着的书店,它倒闭的时候我大吃一惊。算算我手里的西方书籍,从照片集到画册、圣经,全部是从约拿书店入手的。
当时天天沉迷于漫画,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经常开完夜车后听见清晨的鸟鸣。说起来惭愧,我每次都是踩着截稿日期提交原稿的,为此手头在画的原稿已经够头大了,却陷入必须为下一回准备好标题和预告分镜的境地。于是索性铤而走险,先胡乱起一个标题再事后把故事加上去。这种生活从《日出处天子》那时候就一直持续着,一直到开始画《ASUKA》[27]才松了一口气。

——而现今仍然拥有众多狂热爱好者的名作,《日出处天子》,对于山岸小姐自身而言同样是最印象深刻的作品。据本人说,不但可列为最钟爱的作品,而且是创作最为“兴致高昂”的作品。有请作者重新讲述这部大热门漫画诞生的经纬。

虽然这已经在很多地方提到过了(参照150页的再录采访),当时的印象无非是1万日元上的圣德太子像,以及学校历史课上学过的历史名人而已。儿时留下了一点印象。
然后当上了漫画家,在酒桌上跟漫画家矢代正子[28]姐提到“小的时候看到报纸上报道,法隆寺出土的佛像体内藏了一把剑,我感觉那很可怕。”。她告诉我:“你刚才讲的事情,有一个叫梅原猛[29]的人在著作《隐藏的十字架》中提到过。”我心里一惊,第二天冲进书店找书,书架上只有一本,于是我在那里看了一晚上。看完后我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画这个!这种感觉跟《芭蕾仙子》时期很像,一旦画出来绝对能成为佳作。
当时在寺庙里所谓的“镇魂”、“镇定”,我根本不懂什么意思,读了《隐藏的十字架》才了解到。我心想,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镇定他的怨灵,圣德太子果然是令人畏惧的人物啊。
厩户王子的形象也是,我想既然要画圣德太子肯定得从童年画起,开始动笔后毫不犹豫地决定了。其实动笔之前没想过设定成超能力者,可画完了第1话,变成了“咦?怎么出现超能力了?”这种感觉(笑)。会被周围的人敬畏的人物,恐怕必须秉持某种特异的能力,我试着画出这种印象,结果才变成了世间一般所说的超能力者。

——与一本书的相遇,编制出一段故事。那种感觉,是不是仿佛故事从天而降地涌现出来呢?

也可以这么说。虽然不是具体的故事从天而降,但是会有一团热量似的感觉笼罩而下。只要承接到这股热量,绝对能画出来的自信也就涌现出来。当时全然没有“自己被催着画”的感觉,反而有“凭自己的能力画出来”的自豪感(笑)。到后来,有一段什么漫画也画不出来的时期,我自己总结出了“因为那是被催逼着在画”的想法。

——《日出处天子》的主人公厩户王子虽然是男性,但是应该有许多女性读者对他投入了感情吧。读者们深爱着王子,以至于王子和毛人最终诀别的结局引起了众多人的不满。

王子和毛人之间无法修成正果的结局事先就决定好了,我是朝着预想的结局画下去而已。我自己认为直到结尾都画得足够充分的了,然而发表当时评价可糟糕了。过了好多年,听取过多方意见,请他们告诉我会不会那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呢?其实对于追着连载的读者而言,一定希望见到一个更皆大欢喜一些的结局吧。正因为《日出处天子》在连载过程中得了奖[30],从而导致结尾部分成了注目的焦点。
要想作品获得读者的理解,需要的果然是画的一方投影出自己吧。作者本人不去代入登场人物的心情是不行的。在《日出处天子》中,王子和毛人身上都有我自己的投影。所以说,两个人都是我。我阴翳的一面是王子,而我憧憬的理想是毛人。因此,我画的时候总是在想,毛人真是占据了一个好位置啊。

——此后又陆续发表作品的山岸小姐。有很多诸如《化野的……》、《来自海底》等等难读的标题。这些作品的诞生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回想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创作顺利的时候下笔如有神,感觉就是:“有哪位能给我说一句典故吗?听了典故,故事就出来了。”不是有那种闻所未闻的成语吗?练习茶道的时候,有一种花瓣内侧透出淡淡粉色的花,名叫“醉芙蓉”。茶道的老师教导我:“这种花令人联想到女子饮酒后,面颊上小醉微醺的红霞,因此写作醉酒的芙蓉,称它为‘醉芙蓉’。”那一瞬间我来了灵感,“这可以画出一篇故事!”所以我一直期待着听一点全新的典故。每每听见新的典故,故事便在脑海里油然而生。这么说来,我本来无知反而是一件好事。
初始框架是我在咖啡店里构思的。当我全神贯注的时候,哪怕着火了我恐怕也注意不到吧。由于每一次都忘记时间的流逝,如果那一天有什么安排,我会过分在意,难以构思。现在我会设置手机的闹铃,这样即使跟人约好了也能画出框架来。不过闹铃响了我一开始反应不过来的,只会纳闷:“什么东西在响?”,然后盯着手机闹铃,茫然地想:“什么事情来着?”。等我感觉渐渐清醒过来,意识才总算回到通常的世界。与其说这是所谓的灵体脱离,不如说处于一种明明坐在这里,却没有我的感觉。《日出处天子》的创作期间,这感觉尤其明显。

——作为人气漫画家活跃的过程中,山岸凉子不为人知地遇到了创作瓶颈,在难耐的苦闷中继续画着漫画。

直到《ASUKA》为止还算顺利的,之后就变了。创作《封印(后来改标题为“图坦卡蒙”)》和《青青时代》的时期,价值观发生了动摇……整个人情绪陷入低谷。但那是我必须跨过的一道坎坷,事到如今我感觉那真是一段宝贵的经验。
《图坦卡蒙》连载时的人气低迷,遭到了杂志的腰斩。我向潮出版社提出请求,无论如何也想完成这部作品。潮出版社接受了我的请求,我现在也十分感谢他们。

——从《芭蕾精灵》的连载算起大约30年以后的2000年,跨过困境的山岸小姐再度拿起笔描绘以芭蕾为题材的作品《舞姬》。

47岁那年,我重新开始练习成人芭蕾,顺便减肥。突然见识到了日本芭蕾界的现状,对此我的反应虽然算不上有如天启,却强烈感受到“这个题材绝对行得通!”在准备创作的阶段,花费了1-2年左右的时间收集资料。恰好那时候与《达芬奇》的编辑为了其他工作经常碰面,便拜托他帮我争取连载的机会。
《达芬奇》并非漫画杂志,能不能获得连载令我忧心忡忡的,但是经过编辑的商讨,准备了和一般漫画杂志相同尺寸的中间装订页面,顺利刊载了漫画。我是真的很想画出这部作品,甚至决定了连载无门的话干脆走自费出版的路。此时已经跟多家编辑部的熟人打好了招呼,事先说好的另外几位恐怕会责怪我出尔反尔的吧(笑)。我真的深感抱歉。
直到动笔为止,关于故事内容我一向对编辑缄口不提。等到连载的决定下来后,我才透露“准备画关于芭蕾舞的”,编辑大吃一惊的样子:“怎么是芭蕾啊?”。原本好像期待着什么恐怖漫画还是灵异漫画吧。连载期间这位责任编辑一会儿陪我一道去练习芭蕾,一会儿陪我一同去观看洛桑国际芭蕾选拔赛[31],真是十分感谢他。
现在想想,实际上《芭蕾精灵》那时候,我压根不懂得芭蕾舞的真谛。现在我对芭蕾舞的理解更深刻了,或许又能画出与《舞姬》有所不同的作品来吧?最近不是连大脑的领域也逐渐解明了吗?芭蕾舞不通过脑部来意识的话,想必也无法顺利活动肌肉的吧。向着大脑发出“有这块肌肉哦”的讯号来获得认知,换句话说,人体内有许多块肌肉,是只有在大脑认知到它们以后才能活动起来的。一位合格的芭蕾舞女,能够运用这所有的肌肉群自由地舞蹈。有一类人生来有能力运用我们这些平凡人无法运动的所有肌肉,这类人或者是运动员、或者是天才舞蹈家吧。《舞姬》的登场人物也一样,能够前往洛桑的孩子,大家都是这么一类运动精英。比起我仅仅知道一点点练习舞步的时候,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此我认为《舞姬》相比较《芭蕾精灵》而言,应该完成了一个更具有现实感的故事吧。

——日本人一般不太擅长编排舞蹈,而《舞姬》的主人公六花,却被描绘为一名拥有编舞师天赋的少女。

编舞师不仅仅是创作演出效果,也必须跟着会跳舞,很苦的。我通过电视收看洛桑国际芭蕾选拔赛,结果几位审查员评价很不留情:“日本人的编排简直不像话”、“这种编排像什么样子?”之类的。的确那个时期的编舞很成问题。因此我得到了令新时代的编舞师登场的灵感。如今日本的编舞师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此后,《舞姬》获得了2007年第11回手冢治虫文化奖漫画大赏。

真的令人高兴。《日初出天子》得到讲谈社漫画赏的荣誉时,我凭着一股年轻与热情一股脑向前冲,说实话那时没有明白奖项的重量。《舞姬》又获得手冢治虫文化奖的漫画大赏时,我切身体会到是多亏有大家在,我才能够摘得桂冠。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于是在最新作《舞姬启示》中,一边面临着苦恼一边描绘出了属于自己的贞德·达尔克的形象。

主人公贞德是一名坚强的女性。由于我自己比较软弱,因此主人公是荏弱无助,惴惴不安的女性更加容易投影自己才对。《日出处天子》因为主人公是男性所以没关系,相较之下,我画的女子中软弱的主人公比较多。但是贞德·达尔克可是一名旷世的女强人啊。故事接下来将会渐入佳境,我打算渐渐描绘出她坚强的源头。
年龄大了,视力和气力都容易衰弱,手头的隔月连载也非得花费两个月才画好。不过萩尾小姐似乎并非如此,我还被她问道:“剩下的一个月你都在做什么?”我不禁想,若是长此以往,不如放弃的好,既是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还有什么想画的话,可以当做兴趣,或者发到博客上……(笑)。

——山岸小姐笑容可掬地陈述着的身姿,胜似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们今后也会对您更多的作品翘首以盼的,今日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

采访、构成、注释:外舘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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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注:(根据译了一部分,有删减)
[1]里中满智子。1984年大阪府出生的漫画家。1964年,作品《栈桥的肖像》获得第1回讲谈社新人漫画赏,16岁出道。以天才少女漫画家的身份引起轰动。代表作有《工房的少女们》、《天上虹彩》等等。

[2]水野英子。1939年山口县出生。1955年在《**》杂志出道。以外国为背景,创作出《白色马车》、《哈尼的不可思议大冒险》等冲击性的故事与华丽的画风一举博得人气。在《十七岁》连载的《火焰战士》作为第一部男性主人公的少女漫画而受到注目。
[3]《8man》。平井和正原作,桑田次郎作画,在《周刊少年magazine》连载。
[4]漫画月刊《GARo》。以白土三平的《卡姆依传》为中轴,由青林堂创刊。至1971年博得人气,有个性的漫画家人才辈出。被评价为青年漫画的起点,刊载作品多注重文学性感知,较为晦涩。1997年休刊。
[5]白土三平的《卡姆依传》。以江户时代为舞台,讲述反抗身份制度压迫的主人公,卡姆依的故事。
[6]森茉莉,森鸥外的长女,著有回忆录《父亲的帽子》。在60年代经济高速发展的日本,陆续发表《恋人们的森林》、《枯叶睡床》等耽美错乱的少年爱小说,描写男同恋爱的先驱之一。
[7]《少年肯尼亚》,山川惣治50年代的代表作。在当时属于战后连环画,在日本漫画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以《非洲历险记》翻译发行。描写在肯尼亚的丛林中,与父亲生离死别的少年村上涉的冒险物语。
[8]帕特里夏·麦奇利普,美国小说家。1975年以《女巫与幻兽》(The Forgotten Beasts of Eld)获得第一届世界奇幻奖最佳长篇小说。其作品由早川文库译介的日译文库本封皮、插画均由山岸凉子负责。
[9]上村松园,战前日本画家,京都府出生。师从竹内栖凤,擅长美人画。以公开展出为中心展开活动,确立了优美而气质高贵的作风。代表作有《焰》、《花形见》等。
[10]上京持込。70年代-90年代日本漫画界主流的一种出道方式。当时漫画杂志很少开设新人奖,寄邮件又难以得到编辑的实时反馈,因此有志向的创作者选择带着原稿上门。即使作品被拒绝,如果编辑认为作者有潜力值得挖掘,也会留下联系方式表示欢迎。
[11]《RIBON COMICS》。1969年由集英社创刊的月刊漫画杂志。连载以起用新人的短篇漫画为中心,作家有一条优花里、田渊由美子等人。于1971年休刊,结束了仅2年3个月的发行。60年代的日本尚未形成系统的漫画观念,原文标记为comic,意思更接近“连环画”。
[12]《RIBON》,与前文出现的杂志是不同的刊物,但名称十分相似。1955年由集英社创刊的幼年向少女杂志,后逐渐转型为少女漫画专门杂志。
[13]一条优香莉,1949年生。1965年以《雨的孩子小哝》出道。1968年《雪花的小夜曲》获得第1回RIBON新人漫画奖准优胜,正式成为连载漫画家。细腻的描绘与巧妙地故事展开使得作品一路走红。代表作《砂之城》、《有闲俱乐部》等等。
[14]山岸凉子的短篇,1970年连载于《RIBON COMICS》4月号。描写一个每每无法控制自己,经常乱开玩笑的少女的故事。
[15]白泉社,1973年12月1日成立的集英社子公司。在少女漫画方面以《花与梦》《LaLa》为中心,推出了无数话题作。山岸凉子于1974年在《花与梦》创刊号开始连载《芭蕾精灵第2部》,在1976年更负责了《LaLa》的创刊号封面与内页插画。而《日出处天子》的连载于1980年4月号上开始,到1984年6月号。
[16]《花与梦》,1974年创刊。创刊号开始选择新人与老手共同连载的方式,采用了山岸凉子、忠津阳子、西谷祥子等人。创刊之初以小学生群体为受众,但翌年将这一目标转移到隔月刊上,目标变更为面向中学生读者。
[17]青池保子,1948年山口县出生的漫画家。1963年以《再见,娜奈特》在《RIBON》出道。1975年连载的《夏娃的孩子们》开始,风格转向搞笑路线,博得好评。代表作《el alkon—鹰—》
[18]1970年-1973年萩尾望都与竹宫惠子等人一同生活的公寓。志向成为漫画家的少女们齐聚一地,成为了新人漫画家彼此交流的场所。
[19]佐藤史生,1952-2010年,宫城县出身的漫画家。经历竹宫惠子、萩尾望都的助手后,1977年出道。与坂田靖子、花郁悠纪子又被共同称为“后24年组”。创作了众多SF作品,代表作《做梦的行星》、《one·zero》等。
[20]花郁悠纪子,1954-1980,石川县出身的漫画家。作品风格跨度很广,从SF奇幻到外国爱情故事都有涉及。尽管人气超群,却因胃癌于26岁早逝。山岸凉子的随记漫画(Essay Manga,讲述作者身边小事,记录感想的短篇漫画,典型的如漫画最后作者自己登场的小剧场)中,曾描写过去世的花郁在自己梦中出现的情形。
[21]波津彬子,1959年出生。1980年以《波浪的挽歌》一作出道。作品描写人与灵异的细腻关系,代表作《雨柳堂梦语》、《水栖之鬼》、《灵异牡丹灯笼》。
[22]增山法惠。1950年出生的小说家、音乐评论家。是大泉沙龙的主宰者,以竹宫惠子的原作者身份长期进行共同创作,其负责原作的漫画作品有《变奏曲系列》(竹宫惠子)、小说作品有《神的小羊》(诺里斯·哈希的名义)等等
[23]比亚兹莱(1872-1898),英国世纪末画家。1893年为奥斯卡·王尔德的戏剧《莎洛美》创作了插画。其纤细到病态的描线、由黑白华丽相交构成的画面,给了日本艺术家极大的影响。山岸凉子的插画请参照128、130
[24]阿方斯·穆哈,1860-1939年,捷克斯洛伐克画家。因为女演员莎拉·贝纳尔的海报绘制工作而受到瞩目。将女性配合花朵与曲线组合出的设计细腻而流丽,藉此成为新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山岸插画可参考34-35
[25]一种颜色种类丰富色泽饱满的颜料,许多少女漫画家都爱用。目前已停止贩卖。
[26]1950年在东京银座创业的新刊洋书店,拥有丰富的美术书籍与欧美连环画的存货,享有高人气。于2002年1月倒闭。
[27]《ASUKA》,1985年角川书店创刊的月刊杂志。创刊号的封面由山岸凉子绘制(92参照)。
[28] 1947年爱媛县出生的漫画家。1963年以《小小的秘密》(短篇集《紫罗兰》)出道。1970年在《deluxe marguerite》连载描写女学生之间恋爱的《secret love》,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29] 1925年宫城县出身,日本哲学家、作家。1948年京都大学哲学系毕业,在诸多大学手执教鞭后,发表了对于日本古代史及日本精神传统有独自见解的历史观。话题中提到的著作全名《隐藏的十字架——法隆寺论》,提出了圣德太子怨灵说,从而获得每日出版文化赏。
[30]1983年第7回讲谈社漫画赏少女部门受赏。
[31] 瑞士的洛桑每年举办的芭蕾选拔赛。第1回于1973年开幕。面向15-18岁,没有任何职业活动成绩的少男少女,被认为是新人舞者的登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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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几幅插画:
p22-23  背景为萩尾望都所画


p34-35  注释[24]    仿照阿方斯·穆哈的风格




p130  仿照比亚兹莱的风格


还有两幅因为太大了,传不上来,我等会儿打包放在首页附件里,自己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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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20:3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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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2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20:44 编辑

上一楼全乱套了……
本来想图片与文字结合,这下算了……
1969-1975
出道之初,山岸凉子曾以当时少女漫画最主流的恋爱喜剧为题材,不久后发表以恐怖、**等为主题的作品,向着各式各样的题材发起挑战。
而后1971年,代表作《芭蕾精灵》诞生了。起初编辑部认为“题材落伍”表示反对,但随着开始连载,很快人气高涨,鉴于旧苏联的时代背景与准确的身体描写等方法,作为与传统的芭蕾漫画划清界限的作品获得极高评价。
本作也成为大热门,山岸凉子一跃跻身人气漫画家的行列。

1976-1979
《芭蕾精灵》第2部连载结束后,山岸凉子发表杂志的范围也扩展了,开始着手以日本文化、历史等等为题材的作品。
《落漥物语》的彩色原稿上,采用了意识到日本画上色技巧,优美地表现出和服的色彩及背景。
然后在1976年,以难度超高的高中为舞台的《变身物语》,1977年以壮大的长篇奇幻作品《妖精王》的连载为起点掀起了话题。

1980-1985
1980年,山岸凉子的代表作《日出处天子》开始连载。
然而将当时采用为1万日元纸币上肖像画的圣德太子当作主人公,结合超能力者、**爱等前所未闻的设定,在构想的阶段曾遭到过编辑的强烈反对。
尽管说服了编辑坚持到了连载开始,同时又担忧会不会不受欢迎。
但是,怀着“这个世界绝对有人愿意接纳才对”的确信不断画下去,为了保护住自己的感性,连与责任编辑的讨论也一概拒绝,独力画出了作品。本作赢得了热烈的反响风靡一时,于1983年获得第7回讲谈社少女部门漫画赏。

1986-1999
山岸凉子在1986年发表了梅原猛负责原作的话题作《倭建命》(日本武尊),于本作中首次挑战筋骨隆隆的男性形象。
这个时期开始主动着手描绘秘藏于深层心理中“无意识的恶意”的短篇,其他更有迫近社会问题的作品。看似作为漫画家一帆风顺的山岸小姐,此后却陷入了举步维艰的低谷期。即便如此,仍然在苦恼中陆续画出《封印》、《鬼》、《青青时代》等作品。像《鬼》,以及2000年发表的《白眼子》均得到描绘了“救赎”的评价,对山岸凉子来说成为了转机。

2000-2015
山岸凉子想要将舞台放在已经有优秀的芭蕾舞女出场的日本,带着“想要画如今的芭蕾舞”的想法,在2000年再度挑战长篇芭蕾漫画《舞姬》。
从解剖学角度上捕捉到重心及肌肉的运动等细节,意识着芭蕾舞的肉体描绘出的本作,于2007年获得第11回手冢治虫文化奖漫画大赏。
这之后也发表了《言灵》等等,还有基于亲身体验创作的作品。
2015年开始连载描写贞德·达尔克的《rebellion启示》,继续吸引着读者们。

插画短评
山岸凉子的自画像与她纤细的作品风格不同,用简约的线条勾勒出滑稽的效果。
尽管山岸凉子被评价为作为基于自身体验创作随记漫画的先驱人物,但即便是描绘恐怖体验的作品,她也没有对自画像进行改动,保持着从出道起一贯的画风出场。
好似随手涂鸦一般画出来的自画像平易近人,在作品的边边角角、附加页中出现,带给读者亲和的感觉。
莲藕丝
《别册prince》1993年5月25日号 扉页

黑白画之美
山岸凉子纤细的点描与细致表现出浪潮般长发的描写,与世纪末艺术的代表作家,英国插画家比亚兹莱(1872-1898)相仿佛。
作者自身所神往的是穆哈、葛莱[1]那样丰润的线条,而另一方面,她在幼年时代见到比亚兹莱的《莎洛美》,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有一段时期购买了画册,以那独特的黑白画面作参考。
在漫画这一仅由黑白构成的世界中,为了登场人物的情感表现而学习了多种多样的技巧,通过有效果的借鉴,描绘出幻想性的美丽场景。
木花佐久夜毘売《ASUKA》1986年6月号扉页
注释:
[1]Émile Gallé,法国玻璃工艺家,艺术指导师。与阿方斯·穆哈都是属于新艺术运动的同伴。

P18 向日葵开,《缎带》1970年7月号,山岸凉子画的第一章别册附录的封面图。
P019 雨和大波斯菊,《缎带》1971年8月号。大幅更改了出道当时略带圆润的画风。
P20 芭蕾精灵《缎带》1971年10月号-1973年4月号。以旧苏维埃联邦为舞台的芭蕾漫画。主人公诺娜天生一副普遍认为不适合跳芭蕾的瘦长身材,对此抱有自卑感,却被苏联芭蕾的“金星”尤里·米洛诺夫看中,走向舞台。
P52 妖精王《花与梦》1977年9 号-1978年21号,以北海道广阔的大地为舞台展开的奇幻作品。为了疗养轻微的肺结核而造访北海道的主人公·爵,从声称远房亲戚的燐那里获得“勇者的号角”,因此迷途误入了妖精们居住的世界,展开各种各样的冒险。以希腊神话与凯尔特神话为底色,引入《古事记》中登场的“井冰鹿”与日本传说中半身半牛的妖怪“件”,描绘出极富变化的角色们。
另外,山岸作品的一大特征——四角形对话框,也是在本作的途中获得了统一。
P83 马屋古女王《ASUKA》1985年9月号扉页。大热门作《日出处天子》的续篇,描写厩户王子死后留下的子孙们的故事。
P113 舞姬《达芬奇》2000年11月号-2006年11月号第二部 2007年12月号-2010年10月号
描写了在经营芭蕾舞教室的母亲身边,立志成为职业芭蕾舞者的优秀姐姐·千花,不断被人与姐姐相比较着学习芭蕾的妹妹·六花的成长故事。不仅描绘了芭蕾舞之美,同时也涉及了厌食症、欺凌、儿童虐待等现代的孩子们抱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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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雨飘雪 于 2018-12-19 21:01 编辑

山岸凉子略年谱
制作:白峰彩子

1947年 0岁。9月24日,出生于北海道空知管内上砂川町。不久迁居至函馆,在家中子女排第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1950年 13岁。北海道小樽市立稻穗小学毕业。小学时代在直江芭蕾舞研究所开始学习芭蕾舞,直到初中为止。
1963年 16岁。札幌市立启明中学毕业。
1964年 17岁。受到里中满智子出道的刺激,立志成为漫画家。此后判明直到出道为止,曾前往东京2次,投稿3次。高中在读期间,经同学介绍与大和和纪相识。校园文化祭上因举办漫画画展而认识了小一个学年的学妹忠津阳子。这层关系继续发展为与《北海道仓com》[1]的关系。
1966年 19岁。札幌市立旭丘高中毕业。
1968年 21岁。北海道女子短期大学美术科毕业。
1969年 22岁。在《RIBONCOMIC》5月号上连载《left and right》,实现出道,前往东京。
1970年 23岁。第一本单行本《向日葵开》(集英社RIBON吉祥物连环画9)发行。
1971年 24岁。创作《白色房间的二人》(杂志《RIBONCOMIC》)。描写少女之间**爱关系的早期作品。自《雨和大波斯菊》(杂志《RIBON》)起变更画风。最初的恐怖漫画作品是《发条的嘶叫》(《RIBON》)。首次连载《hello!everybody》(杂志《RIBON》4月-6月号)。同年,《芭蕾精灵》连载开始( -1973,杂志《RIBON》)。
1972年 25岁。同萩尾望都、竹宫惠子、增山法惠一起开启历时约1个半月的欧洲之旅。发表《guessing game》(杂志《seventeen》)。
1973年 26岁。发表随记漫画(EssayManga)的鼻祖《幽灵谈》(杂志《RIBON》)。
1974年 27岁。《芭蕾精灵 第2部》连载开始( -1975,杂志《花与梦》)。
1975年 28岁。《美丽女孩psyche》 绘制彩色插画的连环画剧风格电视节目(NHK)。
1976年 29岁。连载《雏人偶之埋葬》。从这部作品以后,取材自日本传统世界观的作品逐年增加。《变身物语》连载开始(10-20号,杂志《花与梦》)。
1977年 30岁。《妖精王》连载开始(-1978,杂志《花与梦》)。
1978年 31岁。《雏人偶之埋葬》改编电视连续剧,标题变为《雏偶的亡灵》(富士电视台系)。
1979年 32岁。《天人唐草》(杂志《周刊少女comic》)发表。
1980年 33岁。《日出处天子》连载开始(-1984,杂志《LaLa》)。
1981年 34岁。《怪异之馆》(杂志《petitcomic》)。这一时期,作为《怪异之馆》原型的自家宅邸完成。《Cherish Gallery 日出处天子自选复刻原画集》[2]由白泉社发行。1984年发行第2弹。
1982年 35岁。以《日出处天子》为主题的印象专辑(作曲 伊藤详)由日本哥伦比亚贩售。同时磁带录音装上市(后CD化)。
1983年 36岁。此时《日出处天子》的TV动画化进入企划阶段。可查证现存4周份的剧本(鸟海尽三),动画角色的赛璐璐片等素材。作者凭借《日出处天子》获得第7回讲谈社少女部门漫画赏(1983年度)。
1984年 37岁。白泉社《山岸凉子作品集》全11卷发行( -1985)。在系井重里主持的电视节目《YOU 盛开!少女漫画花怒放》(NHK教育)中出演。
1986年 39岁。角川书店《ASUKACOMICS SPECIAL 山岸凉子全集》全32卷开始发行( -1988)。《日本武尊》(梅原猛/原作)开始连载( -1987,杂志《ASUKA》)。成为恐怖漫画的代表作之一,后获得电影化企划但未能实现。在剧场版动画《Arion》(原作·安彦良和)担任服装设计。
1987年 40岁。《琉璃之爪》(1988杂志《ASUKA》)改编电视连续剧,标题变为《琉璃之爪奇妙而危险的姐妹爱。无法结婚的真正理由》(富士电视台系)。
1988年 41岁。《妖精王》OVA动画化。在单院系的电影院中也有上映。
1989年 42岁。《牧神的午后》(11-12月)。《芭蕾精灵》以来首部芭蕾漫画。
1994年 47岁。白泉社文库《日出处天子》发行。与美内铃惠《玻璃假面》共同选为白泉社文库创办的首批作品。再度开始芭蕾舞训练课程。《封印》连载开始( -1996,杂志《LaLa》)。后改题为《图坦卡蒙》(1996-1997,《杂志comic tom》)。
1995年 48岁。《鬼》开始连载(-1996,,杂志《comic tom》)。
1997年 50岁。在《少女漫画的世界 8位女性的目光与表现》出展(-1999)。展示出《芭蕾精灵》《日出处天子》等作品的原稿。
1998年 51岁。《青青时代》连载开始(-2000,杂志《comic tom PLUS》)。
2000年 53岁。《白眼子》连载开始(-2000,杂志《comic tom PLUS》))。出演NHK-BS的电视节目《世界我的心灵之旅Ukraine 精灵们舞蹈的舞台》。《舞姬》连载开始( -2010,杂志《达·芬奇》)。
2002年 55岁。小樽市立美术馆《我们的主角&女主角》展出展。展示了《日出处天子》的原稿。
2003年 56岁。于奈良县立万叶文化馆举办《漫画家 山岸凉子·里中满智子 作品展》。展示《日出处天子》的原稿。
2007年 60岁。这一时期,成为作品《空中游丝》[3]原型的自家宅邸进行了装修。《比利》连载开始(1-9月号,杂志《达·芬奇》)。以《舞姬》获得第11回(2007年)手冢治虫文化奖漫画大赏。
2009年 62岁。潮出版社《山岸凉子特别选集》开始发行(至2016年6月发行已16册)。
2010年 63岁。于驻比利时日本大使馆开办的《漫画中的拟态语》展览中出展。展示了《舞姬》的复刻原稿。Media Factory《芭蕾精灵完全版》发行。
2011年 64岁。MediaFactory《日出处天子完全版》发行。为纪念发行,在有邻堂yodobashi AKIBA店,repro池袋本店,纪伊国屋书店梅田店举办原画展。
2013年 66岁。于展览会《芭蕾漫画 永恒的美》出展(-2014)。展示了《芭蕾精灵》、《牧神的午后》、《舞姬》、《比利》、《言灵》的原稿。札幌艺术之森美术馆《北海道大漫画》展出展,展示了《日出处天子》的原稿。
2015年 68岁。《rebellion 启示》连载开始(连载中,杂志《morning》)。12月,单行本第1卷发行。
2016 69岁。弥生美术馆举办《山岸凉子展 光 变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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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漫画杂志《COM》主宰的漫画爱好团体,实行以地域作区分的支部制度。
[2]日文汉字的“複製”并非单指生产制造,泛指依照著作权法进行从企划到发行的一系列活动,接近汉语的“复刻”。
[3]日文“ケセラン・パサラン”,一种日本江户时代起流传的谜之生物。被认为与英文中的gossamer/angel hair属于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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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9 23:4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超感谢!山岸老师的作品虽然只接触过日出处天子,但真的很佩服她在题材和描写上的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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